然因为面积大又空旷,造成声音有些许失真,但她还是一下就听出来那是白萍的声音。那跟她在一起的八成就是她爸。
牛念本来还在想,这倒好,省得她往住院部楼上跑,大家一起在这儿坐坐也不错。
可还没等牛念高兴,她又听见另一个女声:“那儿有个屏风,要不坐那儿吧。”
牛念顿时觉得全身一僵,这个比白萍略微低沉一些的女声是她妈郑学敏。
牛念敢肯定,这俩人自打离婚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面,即使是去找牛超群拿生活费的那段时间,也是牛念去的。这,难道是听说前夫受伤住院所以过来看看?
不太可能。
牛念想到另一个原因,顿时还不错的心情灰暗了下来。想来他们俩凑到一起,是要谈自己的事吧。
果然,才刚一落座,就听白萍说:“可不关我们的事儿,是你女儿自己非得去献血的,也是她自己在那儿嚷嚷什么血型的,我跟我儿子可什么都没说。”
郑学敏没说话,牛超群也吱声,三个人就这么沉默着。
隔着屏风的牛念不由低下头,那两个本该与她羁绊最深的人,却好似谈判似的坐在一张桌子前。
等了好一会儿,白萍咳嗽了一声,用眼神示意牛超群说点什么,这个不擅言辞的男人才开口:“你,你不该给孩子讲我的坏话,还拦着她来看我。”
牛念摇了摇头,她妈没不让她来看他,是她自己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可今天她不是来了么。
却听郑学敏说:“我可没说你坏话,还用我说么?她是眼睁睁看着你不要她的。现在知道了原因,不拿你当爸很正常。”
“这怎么能正常?”白萍不乐意了,说,“再怎么说老牛也是她爸,养她那么多年呢,说不认就不认?”
郑学敏也不示弱,说:“让她认你们,你们认她吗?还不是紧盯着她那点钱?老牛以前每个月给牛念多少生活费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你想起她来了,不就是怕以后不能从她那儿拿到钱么?”
“钱钱钱,”白萍不乐意了,说,“说我们惦记她的钱?就跟你不问她要钱一样。”
郑学敏一瞪眼,说:“那怎么能一样?我是她妈妈,我全心全意为了她付出多少年?”
屏风后的牛念都要哭了,为什么要为了她吵架呢?
就听牛超群冷哼一声,说:“你现在好意思说这话了?”
郑学敏不甘示弱,反问:“我怎么了?”
牛超群说:“那年,我们家云腾才三岁,你跑来跟我说什么?你想再婚,你不想养牛念了,想把她送我这儿来。这怎么可能,我们家那么小的房子,云腾又那么小。我怎么不好意思收她的钱?我把房子都留给你们了,没让你们去睡马路,你还想着把牛念推给我?要不是你没人要,会一直带着牛念过日子?”
“你!”郑学敏拍案而起,“牛超群,你摸着良心想一想,当初可是你抱着牛念回家的,说好了一起养育她的,结果你说不要就不要,还不该把房子赔给我们?”
牛超群不好意思跟女人吵架,可是白萍在啊,她维护自己的丈夫,指着郑学敏鼻子说:“你现在好意思说牛念?不是你不要她那会儿了啊?我也还记着那事儿呢。现在可好,牛念知道她不是你生的,你就说我们家老牛坏话,你让她不跟我们来往,不让她赡养我们老牛,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你。”
“谁不要脸?”郑学敏大声反驳,“你们家才不要脸,像吸血虫一样不放过我女儿。”
这边越吵声音越大,全然不顾偶尔进来买东西的病人家属惊讶的目光,终于食堂的工作人员看不下去了,有人过来劝说:“这里是公共场所,二位大姐,要吵架回家吵去行不?”
郑学敏根本不听,吼着:“回什么家?我跟他们不认识!”
白萍也喊:“我们在好好谈事情,就她在吵!”
工作人员头疼,只能提高音量:“你们再这么闹我可叫保安了!”说完,回身朝后面也不谁说,“小刘,打电话给保安室,就说有医闹!”
一看人家要来真的,三个人都有点怂。尤其是牛超群,他可是以“勇斗歹徒的英雄”身份住院的,连医院的领导也来看望过他,见过记者,上过报纸,这要是传出去在食堂闹事,那他的老脸可往哪儿搁。
所以牛超群先不吭声了,一手拽着郑学敏,一手拖着白萍,三个人别别扭扭地离开了。
谁也没注意到,屏风后面的牛念像雕塑一样坐着。
其实也不像雕塑,因为手抖得厉害,握力也没掌握好,装咖啡的纸杯被她捏瘪了,咖啡洒了一桌子。
她掏出一包纸巾,慢慢地擦桌子上的咖啡渍,擦了一遍又一遍。
她像个木头桩子一样坐着,过来买东西的人,有些没注意到她,有些看到了也没在意,没人过来搭腔,也没人催促她离开。
牛念就这么一直坐了很久,久到她自己回过神。
她也不知道是几点,还记得约了仝年,但现在的自己谁也不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