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太医院拿去煎药的时候,他断断续地对画师描述着云儿的样子,画出了这幅画。
画中人站在花下,白衣白雪,肤亦白如皓月,长发随手拿根草半束着,有碎发落下,落在那双深黑如墨的眼睛上。
这是他记忆中,记得最清楚的云儿的样子。
往后二十年,三十里的距离却仿佛是天堑,再也未曾见过。
小六带了个皇妃回来,身形模样有些像云儿。他未曾多想,或许他的准儿媳是小六在蕴霁山上的哪个师姐,因为师出同门,所以身形模样功法,连身上的异香都像。
他没有想,也不敢去想,他向来温润知礼的小儿子,竟要娶自己的生身母亲。
小六不知道,难道云儿也不知道他们的关系?
竟然……竟然放纵至此……
皇上看着那幅画,画中人依旧是清艳仙然纯净无暇的样子,他却忍不住想,他的云儿,雌伏在自己儿子身下的时候,究竟在想什么?
在报复他吗?
报复他当年抛弃,报复他后宫三千,还是报复他……从蕴霁山抢走了他们的孩子。
若是报复,也未免太过狠毒决绝。
皇上深吸一口气,把画扔进了火盆里。
火顿时烧上去。
陈公公心惊胆战地跪下:“陛下!”
皇上如梦初醒般,竟恍惚着冲下来徒手把画从火中抢出来,颤抖着抚去烧焦的灰烬。
画烧了一半,焦黄的画纸上,人脸已经模糊不清了。
皇上慢慢松开手,那画就掉在了地上。
很久之后,他哑声说:“南廷军营的事,小六处理得如何了?”
陈公公慌忙送上新的折子,说:“六殿下刚送来的急报,要陛下下旨,令卫客东回京述职。”
皇上平静地说:“那就是说,朕让他办的事,他已经办成了?”
陈公公说:“六殿下向来做事稳妥,既然有急报传回,必然是已经掌握了南廷军营,只需陛下把卫客东召回京城,他便能掌控南廷军权了。”
皇上静静地说:“拟旨吧,召卫客东回京。”
御花园里的飘香藤还开着,掌门的肚子越来越大,他止不住地思念他的蠢徒弟,捻着腕上枯藤,算计秋来的日子。
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思念一个人。
或许是人间也没有另一个人,像蠢徒儿一样陪他度过那么久,那么冷的时光。
当年叶朝洵把他扔在白骨乡一个人生下孩子,他只觉得伤心愤怒惶恐无助,却少有思念,少有这般……日夜难安,心里眼前总是飘着一个人的样子。
有些怅然,有些委屈,无事可做地枯坐在金碧辉煌的琼楼玉宇中,像块木头一样等一个人回来。
今天下雨,御花园里的花都被打得七零八落,掌门怔怔地看着那架花,他最近有些糊涂,不知道的压制魔气耗费了太多Jing力,还是肚子里的小孽种造的孽,他总是迷迷糊糊的,想些痴傻的话,又无人可说。
他想说,这么大的雨,若把花都打没了,是不是他的蠢徒弟就会回来。
小混蛋啊……
掌门趴在桌子上,朦朦胧胧地睡着。
为师……想你了。
掌门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了蕴霁山大雾弥漫,正是寒冬清晨。
他睁开眼睛,他的傻徒儿在屋外吹箫。
吹得真难听。
箫声在耳边断断续续地响起,掌门迷迷糊糊地梦呓:“小蠢货……你回来了……”
阿千说:“皇妃,去床上睡吧,这里有风。”
掌门这才慢慢醒过来,怔怔地看了阿千一眼:“他……还没回来……”
阿千说:“快了,今日有信传来,南廷大局已定,殿下这就要回来了。”
掌门揉了揉耳朵:“好,去睡觉。”
秋雨都下了好几场,他的蠢徒儿,终于肯回来了。
凤仪宫里,皇后在看《清澹月》的话本,讲的是一个狐妖受伤被救,给一家三代还债做修行,终于修得圆满,得道成仙的故事。
皇上喜欢,她也喜欢。
狐妖长生不老,与那家三代人纠纠缠缠。
故事的结局,狐妖助最后一位家主一统江湖天下,终于得道飞升,驾云而去,皆大欢喜。
皇后笑着问大宫女:“你说,这狐妖最后走了没有?”
大宫女说:“书上写的是走了,便是走了吧。”
皇后说:“这狐妖武功决定,聪慧超人,又擅妖法。偌大陆家在他相助之下节节升,财富无数,权倾朝野,到最后竟连皇上都要退避三舍。你说,这样的人,若是你,可愿放他走?”
大宫女轻声说:“娘娘,您说的是……何意?”
皇后漫不经心地说:“本宫能有何意,长生不老的人,又不是我。”
大宫女说:“卫客东已经在奉旨回京的路上了,六殿下……应该也就快回来了,蟠龙殿还是没什么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