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她们相互微笑,不言而喻。演出结束之后,马夫人照例到后台打了赏,仍是一掷千金的豪迈。她简单介绍了同来的几个女人,都是某某夫人,财大势大,身份显贵。几位夫人同样豪掷千金。这一次毓敏秀悉数收下了。
有人说我们时来运转,贵人相助;有人赞赏毓敏秀高瞻远瞩,目光长远;也有人说她心思缜密,城府深邃,放长线钓大鱼,放走了一只大鱼,带来了一群大鱼。且不论褒贬,总之在那群有影响力的女人的宣传下,戏班在走上坡路。开始那段时间《界牌关传说》几乎天天上演。新晋百变小生的名号越来越响,女小生作为一种新鲜的血ye正以一种潜移默化的方式冲洗着歌仔戏陈腐的血脉。
“班主,照此情景下去,戏班很快就可以在宜兰站稳脚跟了。”明叔对毓敏秀这样说。戏班做出调整后,他一直称呼毓敏秀为班主,丑角的演出重新交还给丁建业。他专职管理各种杂务,担起戏班的管家。我担任《界牌关传说》的小旦,但在新晋百变小生的浪chao下没有引起很大的反响。其他的一线花旦仍由林佳喜担任。
毓敏秀嘴角含笑——那段时间她几乎一直笑着,“三年的努力总算看到些成果了。”
“班主绝非池中之物,遇到风云迟早会化龙的。”明叔恭维。
“那也是你教导有方。”毓敏秀看着他。
明叔笑了,对毓敏秀的感恩不忘或者对自己的慧眼识珠。他扫了我一眼,没有说别的。我心里忍不住失落。所有的荣光和赏识都是毓敏秀的,所有美好的形容词围绕着她,掌声、欢呼、尖叫和成千上万的丰厚打赏,点亮她身上的光环。她置身在那片明亮耀眼到足以使人盲目的光环之中,全然忘了我这个共同患难的盟友。而对于明叔,我就像一块擦亮珍珠之后可随手丢弃的抹布,不带一点可惜。他们相互恭维称赞对方,英雄识英雄,英雄重英雄。
☆、第 39 章
女小生的飓风迅速席卷了宜兰的歌仔戏班,其他几个戏班开始纷纷效仿,打出俊美小生俊逸小生的名号,掀起了一股女小生和改写传统歌仔戏的热chao,能力有限的戏班甚至出现偷戏的现象。《界牌关传说》被粗略修改后,出现在各个戏班的舞台。没有了男女之别的封建礼教束缚,越来越多的妇女家庭生活闲暇之余也更热衷观看歌仔戏,传统的忠孝仁义被越来越多地刻画描摹为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歌仔戏界一场具有历史意义的变革正不可逆转地行进着。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明叔说,“要保持戏班的竞争力和持久力,我们只能继续推陈出新了。”
毓敏秀赞许地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旧饭炒一次,加点佐料或许能有香喷可口的效果,但总炒同一碗旧饭,根本适应了观众对内容的要求。”
“这几天我叫人去打听了,日月兴在筹备上演一出新戏,好像叫什么《魂断断桥》,改编的《白蛇传》,已经先我们一步了。我们得加紧步伐了。”
“话是没错,但戏不是说改就改,很多名剧在观众心目中的地位已经根深蒂固,情节、人物和剧情,很多老票友都如数家珍,甚至比很多年轻的演员还要地道得多。冒然改动,搞不好只会弄巧成拙贻笑大方。何况,改编一出戏不仅要保持戏的Jing神不变,要新颖创意,又要迎合观众的口味,实非易事。我们戏班缺少这样的人才。”毓敏秀说。
“这些传统的歌仔戏都是老师傅们口口相传传下来的,故事从来都一样,只是演绎的人变了。自古做戏人身份低下,多是不识字的,戏班哪有人能改戏啊。”明叔感慨万千苍凉的口吻就好像在感叹自己多舛的身世。他蹙着眉头望着毓敏秀,让他的眼眶深深凹陷了下去,“我们这里就数你知识最多,只能看你了。”
“我好好想想。”她说。
她是整个戏班学历最高的人,在台北这样的大都市里长大,见识广博,又曾在职场工作过,阅历丰富。她接触歌仔戏的时间不长,但学戏的时候总会刨根问底——为何是云手为何要沉臂,为何要这样唱词,是否有深刻的寓意,经常问得班里的老师傅哑口无言,只说师傅传下来的时候就是这样子。她又会问是不是非得这样,如果采用别的方式或者改一句词是不是可以。没有人能回答她的问题,她便自己查阅书籍考证。她的脑子里常常冒出很多奇思妙想,《界牌关传说》就是在她的一个一个问题中问出来的。我对她的爱慕已经变成了一种高山仰止的敬仰。经过三年的锤炼,她又远远地走在我的前头,而我只能跌跌撞撞地追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光耀,也越来越遥远。这样的感觉让我很无助。我不想永远站在她身后的Yin影里,我想平等而自豪地站在她的旁边,吃一样苦,享受同样的荣耀,和她平起平坐,就像两棵枝叶繁茂的木棉树紧紧挨在一起,相簇相拥。
后来那段时间,她一直为新戏的事情愁眉不展,我想帮她,但愚笨的脑袋又不开窍。人都是喜新厌旧的生物,《界牌关传说》很快只剩下马夫人和她的几个追随者以及其他一些零零星星的看客忠实的拥护了。某一天的演出,毓敏秀刚刚出场,马夫人和几位夫人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