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只是臣年少时的住处。如今臣住在主院,将军一路过来,想来也看见了。”
不等他说话,江逝水又道:“将军可是对院子不满意?若是要换,臣即刻吩咐他们去办。”
暮色四合时,梅疏生带来的东西被随意丢在院子里,李重山的亲卫将他们带来的东西,一样一样换上去。他们的动作很快,没有一点儿说话声,只有东西搬起又落下的声音。
底下人整理东西的时候,三个人就在廊下看着,谁也没有开口。直到亲卫来回禀,说东西都搬完了,李重山面上才有了些笑意,看向江逝水时,他却转头去望天。
“天色不早,将军早些休息,臣等告退。”
他说完这话,便走到梅疏生身后,双手扶住木轮椅,将人带走。
李重山不曾看见,他只看见江逝水走了。江府的丫鬟小厮们,一人拿起一些丢在院子里的东西,跟在江逝水身后,随他离开。
他仍旧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
江逝水推着梅疏生的轮椅,走出院门,便吩咐人去备马车。
他垂眸看向梅疏生:“他原本要两日后才到,我没想到他会今天过来。别院还没收拾好……”
“不要紧,我先去住着,慢慢收拾。”
“也好。”
他们都知道如今的建威大将军李重山,已非当年的马奴李山。虽然淮阳远离皇城,但建威大将军残暴之名,已然传遍各处,他二人自然知晓。江逝水一直知道他不太喜欢梅疏生,今日这样一闹,便更要把人暂时送到别院去。
梅疏生来江府,倒也不是江逝水说的那样来拜访。淮阳天气暖和,他是来养病的,养腿上的病。
他往上拽了拽盖在腿上的绒毯,轻声提点江逝水:“他分明不喜欢你那副模样。不论是为自保,还是为淮阳百姓,你要当心。”
“我知道。”
“若无要紧的事情,也不要到别院来看我。”
“我知道。”
江逝水语气平淡,只是握在轮椅上的手抓紧了。
马车已在偏门外等候,江逝水将人送上马车,乘着月色,马车轮子在雪地里碾过,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梅疏生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千万当心。”
目送马车离开,江逝水一转头,看见建威大将军带来的人已经接替了江府的护院,在围墙外巡逻。
他拢了拢身上衣裳,准备回去。
*
夜深,李重山睡在江逝水从前的房里,躺在他从前睡过的榻上。
但是这间房里,没有一点儿江逝水的气息。
把房里的东西换过一遍之后,底下人又在各处熏了安神香。平素他不闻着安神香就无法入睡,今日却只觉得这种味道让人心烦。
有无数个夜里,都是江小公子躺在这张床上,李重山在外边敲窗户,听见小公子哼唧着应了一声,就翻窗进来。他在上床之前把脏衣裳脱下来,洗脸洗手,然后爬上榻,盖着被子和小公子说话。
两个人说些闲话,说明天要去哪里玩儿。说着说着,就挨在一起睡着了。
那时江逝水的房里也没有熏香,睡梦里的李重山却总是嗅见一种甜面粉的香气,属于粉团子的香气。这就是江逝水的气息。
而在梅疏生头一回来江府之后,这种香气就变了。
他教会江小公子,体体面面的世家公子应该是什么样的,江逝水也学得很快,开始拾起经卷与笔墨。此后李重山夜里再来寻他,他就不是躺在床上困得哼唧,而是坐在案前看书写字。
夜里江逝水念书,李重山就坐在一边。他不会伺候笔墨,只是坐着看。江逝水要教他,他也不肯学,只是坐着,如同被罚静坐。
粉团子的香气混了一半的墨汁气味。江逝水与梅疏生都说有墨香,李重山只觉得难闻。
如今连混了墨汁臭气的味道都没有了,闻惯了的安神香让他觉得厌烦。
李重山翻身坐起,从榻前拿出那个莲花玉盒,往手心里倒了几颗红色药丸,仰头咽下。
他在黑暗中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十指微张,掩在面前。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干脆站起身。
*
主院里早熄了灯,只有檐下灯笼发着幽微的光。
江逝水睡眠浅,窗外传来的响动将他吵醒,他掀开帐子望了一眼,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就倒回去睡了。
回笼觉总是睡得格外沉一些。江逝水再醒来时,是被手指上传来的触觉弄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恍惚看见有个人坐在榻前。那人捧着他的右手,正捏着他的手指,好玩似的,一根一根捏过去。
江逝水愣了一瞬,刚要喊出声,就被那人捂住嘴。
随后那人抽了口气,江逝水咬他了。他捏住江逝水的后颈,咬牙道:“是我。”
江逝水自然知道是谁。正是因为知道是谁,他才咬住不松口。而李重山按在他后颈上的手收紧了。若不是他,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