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山身边去。郡守再朝撑伞的随从使了个眼色,伞便被递到了江逝水面前。
李重山似是随口道:“我记得,我同江小公子,也是在这样的雪天遇见的。”
江逝水没有回答,离他远远的,撑着的伞,只在李重山头顶,他自己倒有半边身子是在外面的。素衣之上,凝了一层霜雪,清冷冷的。
他不说话,李重山自顾自道:“那时也是这样的粥棚……”
话才说了一本,忽然听闻哗啦一声响,江逝水的伞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吹翻。他道了一声失陪,转身就去捡伞。冬日风大,吹得油布伞一路跑,江逝水也一路追过去,不要别人帮忙。
李重山眯着眼睛,看着他跑出去老远。方才风来时,江逝水刻意将伞往后倾,又松了手。他不想听他说话。
*
不想听也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
他二人确是在这样的大雪天遇见的。
江氏是淮阳望族,每年冬天都会在城外设置粥棚,救济百姓。李重山当时还是个小乞丐,抱着个破碗,在粥棚外等待施舍。他那时生得矮小,淹没在人堆里,被人推来搡去。底下空气不畅,他只觉着头脑发昏。
眼前一阵发黑的时候,他听见有个男孩子急得带了哭腔:“你们要把他给憋死了,他要死了……”
偏偏人群里吵杂一片,没人听他说话。最后还是江府的家丁过来,让人群散开。
小乞丐躺在雪地里,目光涣散。而后有个穿着红衣裳的男孩子跑过来,凑到他眼前:“你还好吗?”
他的眼里有了神。
当时的江家家主,也就是江逝水的父亲,让人把乞丐带下去,又让人给他舀了一碗满满的米粥。小乞丐缓过来之后,捧起碗,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看见江小公子随父亲登上马车,要离开了。
他丢下碗就去追,偏偏赶车的人没有察觉,他也一句话都没说,就那样默默地跟着跑,一路跟到江府门前。途中摔了几下,疼得没有知觉。
最后还是江小公子发现了他,他板着脸道:“你怎么不喊一声呀?”他转过头,又对赶车的车夫道:“他追了一路,你怎么也没发现呀?”
江老爷再差人拿了一些吃的,要让他走。小乞丐没接,只是看着江小公子的衣角。
江小公子对父亲说:“爹,他连人堆都挤不进去,这些东西给了他,他还没出江府,就会被抢走的。”
“逝水以为呢?”
“把他留下来吧。”江小公子看了一眼车夫,“他跟了一路你都没发现,要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还是把他交给你吧。”
车夫并不把这小娃娃刻意板起脸的训斥放在心上,笑着问道:“等他长大了,也给小公子做马夫?”
江小公子哼了一声,转身躲到父亲身后。
不过是多一个马奴的事情,江老爷也没有反对,就让这个小乞丐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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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逝水把伞捡回来,雪也停了。
他将油布伞抱在怀里,也不再站在李重山身边。
时近傍晚,郡守问底下人驿馆收拾好了没有,李重山听见这话,偏了偏头,只道:“江府甚好。”
郡守看向江逝水,江逝水也没法子,只好点头应了。
建威大将军的车队也入了城,两个人坐在马车里,离得远远的。江逝水还抱着他的伞,神色淡淡。
李重山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江府把西边最好的院子腾出来给他住,用过晚饭,江逝水便告辞了。底下人在房里点上安神香,李重山拿出随身带着的玉盒,里边装着满满一盒的红色丹药。
但他不想这么快就寝,收好东西,要出去走走。
屏退亲卫。江府这么些年都没有变过,还是那样的格局布置,他与江小公子一起玩闹过的地方。
江小公子只有一个兄长,与他差了十岁,玩不到一块儿。自然是同岁的马奴与他玩得好,两个人一起爬过假山,折过梅花,在马场里疯跑。
李重山不自觉勾起唇角,踱着步子,就横跨整个江府,到了东边的一个院子外。
廊前,一个小丫鬟端着木托盘要进去。
李重山的目光落在托盘上,皱了皱眉,那是一碗乌黑的汤药,还冒着热气。而丫鬟要进的院子,就是从前江小公子住的院子。
他喊住丫鬟:“这是江小公子的药?”
丫鬟并不知道他是谁,赶着进去,只应了一句:“不是。”
李重山跟在她身后进去。
院子里积雪未扫。一个裹着狐裘的男人,坐在廊前。而江逝水背对着院门口,坐在走廊的阑干上,懒懒地倚在柱子上,是李重山一整日都没有见过的松快姿态。
那药不是江逝水的,便是那个男人的了。
那个人李重山也认得,同是清贵世家,江家世交,梅家的二公子梅疏生。
梅疏生正如他的名字,书生模样,清俊秀逸,别有风骨。江逝水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