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出的小方格里只孤零零摆了一件东西。摊主坐着小马扎,大半张面孔埋在手臂里,既不主动拉客,有人停下也不介绍。碰上粗枝大叶的人,还以为这是谁买了东西又走累了,正猫着休息。
但是金子总会发光。潘家园里永远不乏熟悉图鉴,对各类传世珍品了若指掌,满心希望能用最少的钱捡最大漏的买家。不到一个小时,这处另类的小摊前已陆续来过好几拨人,有文质彬彬的中年人,也有不修边幅的老者,形形色色。
看见摊子上的东西后,他们基本都是同一种反应:皱眉,惊愕,狂喜,仔细打量,半信半疑。
不管他们做何表情,摊主永远不正眼看他们。若是问一句东西的来历,换来的也只有一句带着京郊味儿的冰冷回答:“家里的。”
看在东西不错的份上,客人们也不会计较他的爱理不答。但要再问到卖价,客人们却再站不住了:“八千,少一分也不卖。”
这年头莫说地摊,就连店铺里的东西也鲜少有这个价位的。原本存了捡漏之心的人们都摇头散去,却又不太甘心。往往转了一圈,又绕回来看个不休。有的试图再讲讲价,换来的却只是白眼与沉默。
这么一位有个性的摊主,这么一件绝似真品的好宝贝,不到两天的功夫,就在潘家园里扬了名。不单顾客,连各店家也纷纷过来凑热闹,愣是把个冷冷清清小拐角围得跟公园似的热闹。
但无论来多少人,摊主的回答永远一成不变。至多在被问起真假时,多回上一句:“这行当讲究的是买卖自愿,事后无悔。若不愿买,没人强求你。”
摊主越是这种态度,人们反而越越罢不能。有好几位买家都看好那物件,却苦于价格过高,摊主分文不让,囊中羞涩凑不齐这数儿,却又不甘心与这珍品失之交臂。也不知是谁先传出来的,潘家园里开始有风声,说有人准备合伙凑份子买那件古物,等转手了再平分。
历来有听说过合伙做生意的,还没听说过合伙买古玩的,这事儿就更加新鲜了。一时间园里传得沸沸扬扬,走到哪儿都能听见人议论。
第三天时,某家店铺的老板同销货的老相识交易完之后,丢了支烟给对方,乐呵呵地摸着新收进门的东西,说道:“最近园里出现件好东西,却因为要价太高,名气虽然越传越响,却一直没人下手。现在他们都在猜测东西的来历,有说是家里出事拿出来变卖应急的,还有人说是以前的大户人家流出来的。啧啧,我听着这些话怪可笑的,也忒没眼力介了,那老物件上滞涩如此明显,毫无传世光泽,还带着土沁,明显是件刚出土的明器嘛——就同你这些一样。”
闻言,刚刚数完钱的瘦小男子眼中闪过一抹Jing光:“老板,慎言。”
“啊,对对,你看我,一时忘形了。不过那可真是件好宝贝,若不是周转时间太长、我没足够的款子压在上头,还真想收下来,再转手卖到国外去,保准狠赚一笔。”
打了几年的交道,男子对这位老板的眼光还是颇为信服的,当下感兴趣地问道:“是件什么东西?”
“蓝釉描金燕耳尊。”老板狠狠吐了口烟圈:“有一件收藏在华夏博物馆里。这件估计是同一个官窑烧出的同款,那颜色那花纹那质地,完全一模一样。却不知为什么当了陪葬品,流传到了现世。我亲眼看过,绝不会有假。要说这人也真够大胆的,别人卖明器都是偷偷摸摸的,他却正大光明地练摊卖高价。听声音很年轻,也不知是哪儿来的愣头青。你有听说过这人么?”
“没有。”瘦小男子答得简短,脑中却在急速思索。
蓝釉描金燕耳尊的大名他听说过,那是皇室贵胄才有资格收藏的珍品。能用它当陪葬品的人,非富即贵。那不懂行的愣小子既然侥幸挖到这等好墓,手里指不定还有其他好东西。
哪怕没有,单是燕耳尊也足够珍贵了。英生手里的藏品他势在必得,但要是还有别的,他也来者不拒。毕竟,那位国外老板给的价钱实在很公道,比国内高多了。唯一的遗憾是,人家只要珍品,不要普通货色。否则,刚刚这堆东西,他又何必贱卖出手。
潘家园水深,深藏不露者不知有多少。他决定马上过去看看,若真是好东西,势必要赶在别人之前,把那愣小子的东西弄到手!
☆、第32章 收网辑盗
今天是周日,潘家园游人暴增。大大小小的老板们都喜笑颜开,卯足了劲儿招徕客人,面对翻倍的来客率,心里别提有多美。哪怕有时明知顾客只是闲看,也要卖力介绍,说不准在旁边听热闹的就心动掏钱了呢?
但某个角落附近的摊主们却是心里不爽。原因无他,这两天在园子里出了大名的那小子还在他们旁边老神在在地坐着。
今天得了闲,之前想出手又吃不下的客人们又来张望;慕名看热闹的也来掺一脚;不知情的路人见这儿围的人挺多,也好奇地驻足探头探脑……结果就是人把路全堵了,为的却不是买东西,而是围观,并且把其他想买东西的人都堵得挤不进来。干看着人chao却做不了生意,您说说,还有比这更Jing心的事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