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她觉得,她母亲更关心的,是荣华富贵在新的天子那能不能延续下去。
至于女儿,在她看来,既得了皇后之位,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薄皇后也是舅舅表姐。”阿娇沉默了一会,颤声道:“不久之后,她会被废。”
“这怎么一样?只要娇娇不犯蠢去搞什么巫蛊,我是他姑妈,又将于他立储之事上有功,他不会废后。阿娇太担心了。”馆陶眼中Jing光一闪,抚着阿娇的肩膀,温声道。
阿娇不得不承认,自己想的馊主意也许更坚定了自己母亲将自己许配给刘彻的念头。
可这一世,她不想嫁刘彻,不想进宫。
“做鬼”的这些年里,她也努力分析过自己的一生,简单来说,可以用十二个字概括:少年骄纵,中年魔障,晚年凄凉。
她统共活了五十多岁,前二十余年骄纵无匹,快意是真快意了。
后来,失意也是真失意了。
等到三十多岁,她被废而居长门宫,而后一年父亲去世,四十多岁时,她母亲去世,而后两个兄长丧期争夺财产,禽兽行,自杀。
父母亲人一一离世,在人生的最后那几年里,她就像行尸走rou一般,活得了无生趣。
她也想过,是不是不进宫,不成为皇后,她的母亲就不会这么肆无忌惮,当着整个长安城亲近董偃?她父亲就不会抑郁而终?
大约,还是不会。
就算她母亲不是皇后生母,她还是馆陶公主,当今天子亲姐,未来天子姑妈。
她仍然对刘彻有功。
可是,大抵,会收敛一些罢。
阿娇沉默了半晌,问:“母亲为什么非要我成为皇后呢?”
馆陶反问:“皇后是当今天下地位最高的女子,不好吗?”
“不,皇后不是,太后才是。”阿娇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无子无宠、靠山又没了的皇后,譬如薄皇后,又有哪个搭理她了?
而她的外祖母,窦太后,才是令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角色。
所以,她前世和刘彻不和而无子之时才会行巫蛊之事。
她当时,是真真切切盼着他归西,自己好做太后的。
现在想来,还是太蠢了,想法蠢,手段更蠢。
馆陶听了这话,眉头皱了皱,又很快松开,问道:“阿娇怎么说起这个了?”
“难道不是?”
“你做了皇后,那王美人就算成了太后也难越过你的。”
“那是得外祖母在世的时候吧,一旦过了那个时候……”阿娇没有说下去。
因为馆陶的脸已经有点黑了。
过了一会儿,馆陶缓缓道:“就算如此,你也比其他女子地位高很多,我可不忍心我们娇娇向其他人行礼。”
阿娇定了定神,决定转开话题,装作疑惑道:“我们既然已经知道了胶东王会被立为储君,只需要拉他一把就好了,又何必非要联姻?且母亲如今是公主,将来是长公主,又何愁没有权势地位?”
馆陶挑了挑眉,解释道:“娇娇这话差了,婚姻之盟,自古以来就是最坚固的,况且凭借别人的一点感恩之心行事,怎么可能过得自在?”
“你要知道,你外祖母不可能一直在,那点情分又能维系多久?”
像是觉得自己对阿娇说得太多了,她又道:“行了,阿娇小小年纪,做了个梦,想得倒多。快别胡思乱想,母亲总不会害你。”
不知想到了什么,馆陶的眼神有些沉郁。
“我……”
阿娇还有很多想说的,可是对于母亲的说辞,她无从反驳。
从权势的角度上讲,她嫁给刘彻,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某种程度上,她的出嫁,也起到了拉近了刘彻和长公主府距离的作用。
君不见,就算她前世被废,那董偃也同样能被刘彻称作“主人翁”。
她母亲,为了一个男宠,什么都不顾了。
其间事,连她这个身居长门的废后,都有所耳闻。
“行了,早些睡,你忘了明日还要进宫?”语罢,不等阿娇说话,馆陶就径直离开了。
馆陶的耐心,并不算好。况且在她看来,十二岁的天真懵懂的女儿,就算做了场神异的梦,也不会突然开窍。
她信那个梦,但她不会认真对待阿娇的想法。
她觉得阿娇当皇后好,那她就得当皇后。
她承认她有私心,可她,同样为女儿打算了。
阿娇……很无奈,看来说服母亲这条路,走不通。
得想其他办法了。
另外,除开刘彻的问题,她还想和母亲好好聊一聊她两个哥哥的教育。
这也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
这堂邑候府,夫不夫,子不子,兄不兄,弟不弟。
对了,明日还得进宫。
阿娇想起如今才四岁的刘彻,有些头疼。
她有些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