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们看到进来的不过是燕平甫,便泄了气。杜三小姐不小心还漏出一声叹气。女孩子们互相看看,都不由得好笑。
只有赵南琛没笑。她深陷在自己的矛盾和屈辱中,没能感受到其她女孩对燕兆青那份微妙的心思。即使感受到,恐怕也不见得会好受些。
燕平甫倒是察觉出异样,他往上推了推眼镜,笑问女孩子们:“我打扰到诸位的谈兴了?”
杜家和金家的小姐们都知道他是赵南琛的未婚夫,不过平时难得在交际场合看到他,彼此不熟,听他这样问,都不知该怎么答。仍旧只有杜老太太,没皮没脸地笑说:“我们刚才正联合起来说你弟弟坏话呢。你一进来,吓得我们都收声了。”
章丽泽大笑,觉得这老太太有点意思。
燕平甫似乎并不把这话放在心上,笑说:“我有两个弟弟,都不太争气,不知你们谈论的是哪个?”
杜老太太说:“你二弟挺来得的,我这些天尽听说他的新闻了。今天这开幕式,难为他请到了这么些人来捧场,连总督都来了。我最喜欢那支外国人乐队。我们家两个丫头,等着看那些狗……”说到这里,她觉得燕平甫似乎不大自在,她马上狡猾地转口,“我们刚才说的,是你三弟。”
燕平甫淡淡一笑:“他确实不争气,整天游手好闲的,家父也拿他没有办法。他最喜欢在女士堆里混,几位要是见到他,还请代我们好好规劝他。你们的话,他没准还听些。”
杜老太太听他对三弟也是这样,又换了话题,问他些今日开幕式的事,尽量避免谈到他两个弟弟。燕平甫虽一一回答,但答得无甚Jing神。
杜三小姐以手掩嘴,打了个哈欠。她和她姐姐交换了下目光,都不明白燕平甫到底进她们包厢做什么。也许他只是藉机看一眼他未婚妻。
这时,有人进来,为他们打开包厢的木百叶窗户。光和咸shi的空气一下子涌进来。又有人进来换杯盏,上新茶,递水果。
燕平甫趁众人忙乱之际,偷偷看了几眼一旁端坐不动的赵南琛。他感到几分淘气的满足。
叶琬也走了进来。杜家三个女人立即围上去问她什么时候开始赛狗。叶琬说等美国女子乐队表演完,总督和赛狗会各位要人发言完,就差不多要开始了。
一排排身穿迷你裙的美国女子此时正在狗跑道上练习走位,不时有一、两声喇叭声漏出。她们矫健的身姿和光滑的长腿已经吸引了大部分观众的注意力。
杜老太太大概是可怜叶琬即将嫁给燕家那个不肖子,拉着她的手,对她说话格外温和。
叶琬自是感觉到了她不同寻常的亲切,不过她忙着呢,顾不上琢磨太太小姐们诡谲多变的心思。
她冲赵南琛使了个眼色,然后说:“南姐姐,我好久没见到你了。你陪我一下,我有话要和你说。”
章丽泽不安地动了动身子。石姨心里冷冷一笑,又怀疑:“她们也说这姑娘要嫁给燕老三,怎地她又一天到晚撮合南琛和他?啊,是了。燕老三那不肖子,连个女荷官也不愿嫁他。没准人家看上了平甫和纪来,巴不得把他推给南琛。”她自觉命中红心,愤怒又不屑地瞥了叶琬一眼。
赵南琛心里明白:这是要带她出去会燕兆青。这本是她求之不得的事,但这一刻,她却犹豫了。
她觉得一包厢的人仿佛都在等着看她笑话,心里一个微弱的声音说:“别人都看不上的人,凭什么推给我?”
她鬼使神差般摇摇头,说:“节目要开始了。有什么话,你就在这儿说吧。”
叶琬微微睁大了眼睛。章丽泽和石姨也有些吃惊地看着她。她又后悔了,仿佛自己的爱情轻易就被她家人击毁了。
然而不等她转口,叶琬便轻快地说:“也没什么事,本来想让你看看我新买的一样东西。以后再说吧。”她和一包厢的人告了辞,迅速走了出去。
狗道上传来一声嘹亮的喇叭声,接着,美国女子乐队蹦蹦跳跳吹起了一首节奏轻快的曲子。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场中。
赵南琛心跳得又重又快。燕平甫坐到她身边,不时指给她看其它包厢中的熟人。
她听不见他的话。她极想把他推开,冲出去追叶琬。她要见燕兆青,一定要见燕兆青!
音乐像节火车,轰隆隆响着,欢快地碾过她眼前的风景、耳边的话语。她木然坐着,胸腹滚烫,四肢却冰凉。她想:“这个开幕式,真是糟糕透顶。”
☆、妈祖阁
赵南琛双手合什,虔诚地在弘仁殿天后像前的蒲团上跪了十多分钟,这才扶着石姨的肩膀站起。
她双脚麻了,最初只是脚趾尖的一点酥麻,很快顺着大腿往上爬,变成难以忍受的酸麻,动一动,就受不了。她扶着石姨的肩膀跳了好几下,才缓过来。
石姨慈爱地笑她:“有什么用?你说你以后嫁到燕家,当少nainai了,也这样?”
赵南琛拉着她,慢慢走出弘仁殿。
她和燕平甫的婚事已经正式定了日期。宴席预定好了,请帖也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