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霹雳。
卡罗尔察觉到罗德里克的异样,问道:“你怎么了?”
“你的母亲来信了。”罗德里克只得把那封信拿出来。
“怎么了?他们又要怎样?”卡罗尔冷冷地说,她仍对她的父母心存怨恨。而她拿着那封折得整齐的信纸,摊看阅读。那双冷冷的眼眸被一种不可抗拒的心理压力碾碎了。她狐疑地望着罗德里克,又狐疑地望着这信,那纤细的手把信纸攥得紧紧的,褶皱因为她过度的用力而沙沙作响。
“卡罗尔,不管你想怎么做,我不会阻拦你的。”罗德里克说。
“什么?我要做什么?我为什么要做什么?”卡罗尔的语速快极了,她很久没这样说话了,“我什么也不用做,我不会回去的,我绝不原谅他们!”
“所以不管你怎么做,我都支持你。”
“我不需要,我什么都不需要!”卡罗尔的眼睛张得圆亮,面部肌rou僵硬得不正常,她极力去掩饰心里两股互相厮杀的力量——痛苦和仇恨,却怎么也藏不住。那些情绪翻滚在心间,扑腾叫嚣。太多了,它们太多了,从卡罗尔的眼角,嘴角,颤抖的手指头里,止不住地溢出。
“卡罗尔,也许……”
“没有也许!”卡罗尔高声叫道,“我很好,我真的很好。”
说完,她就拿着信,急匆匆地跑回房间。
卡罗尔把房间锁上,然后站在梳妆镜面前,那张刻意紧绷的脸终于融化了,被难以抑制的眼泪融化得干干净净。
她明明那么恨他的父亲,那个该死的家伙害死了她的安吉莉亚。但是她得知他将要遭受死亡的报应,却疯狂地难受。她那该死的头脑开始不由自主回忆小时候的该死的甜蜜记忆,她恨不得一把火烧光那些该死的欢声笑语。
但是她不能,她做不到。她只能无力地,像个人偶一样坐在冰冷的地上。
“卡罗尔,卡罗尔,别想他们,他们都是混蛋。”她自言自语,用梳子狠狠扯自己的头发,把漂亮的金发弄乱,弄断,好像身体的疼痛会让她好受些,好像糟蹋她自己就能得到救赎和解决办法一样。
但是,这不可能。
在伤感的心海中,无家可归的少女找不到出口,她意识到自己的内心空空荡荡的,空空荡荡的。而头皮的疼痛让这空荡荡的灵魂好受些。但是不行,她的心里还是像被木桩刺穿了一样,而她还把那Jing神的木桩——母亲的来信,紧紧抱在胸口。
克莱因伯爵已经时日无多,她再怎么怨恨他,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上天真是残忍,每次都要在生离死别之际,才把隐藏在仇恨中的爱拖出来示众。难道人真的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会明白爱的感情。这实在过于残酷,过于惊心。
“我想我可能做错了。”罗德里克捂着脑袋自暴自弃,“她的样子很不好。”
旁边的老管家还是笔直地站着,就像一个人形的家具一样。
“是我错了吗?我该怎么做?”罗德里克一拳揍在墙上,把自己的手揍得擦皮出血。
管家的眼睛闪了一下,但他还是默默站着。那些女仆和守卫也是这样,他们戴着面具,干着自己的工作,没有一个人敢上去安慰公爵大人,没人敢去上去一头迎上他的暴怒。
如果公爵生气,就离他远点儿。不知何时,这已经成为城堡中不成文的规矩。谁也不想给自己添麻烦,就连与公爵亲近的管家也是如此。可惜,他们没发现他们的疏远不仅没有改变公爵的坏脾气,反而让这个孤独的人越发狂暴。因为孤独是一个不可描述的巨大深渊,一切邪恶暴虐的东西,都能被其孕育。
房间里的卡罗尔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那个瑟瑟发抖的女人真的是她自己吗?
真是难看,要是安吉莉亚看到,该多伤心,她的小姐竟然变成了这幅模样。她幻想安吉莉亚还在,她会怎么做?她会安慰自己,轻轻地理顺自己糟蹋得乱糟糟的头发,然后把自己冰冷空虚的身体紧紧抱住。
“安吉莉亚,安吉莉亚……”卡罗尔小声念着这个名字,“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去见他?”
可惜,安吉莉亚再也无法回答她,她美丽温柔的红发女仆,已经永远消失了。就因为那个在病床上被瘟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男人和他强势的妻子。
卡罗尔怨恨他们夺走了自己心爱的安吉莉亚,但是现在,瘟疫又要把她怨恨的亲人带去死亡之地,这些混乱杂糅的情绪摆弄这她的心,就像魔鬼,什么都要吞噬进去,什么都要毁灭殆尽。
卡罗尔捂着胸口,她的心里有一个熟悉的,她自己默读的声音,在一字一顿地念道:你得回去看他,告诉他,你不会原谅他。
顷刻之间,这种爱恨揉杂的声音又崩塌分解,只剩下那个无助的灵魂,哀嚎在僵硬的身躯里。
罗德里克等了卡罗尔很久,
他把焦虑和暴虐都发泄在没有生命的物件上,他摔碎那些漂亮的瓷器,玻璃,水晶造物,然后望着那堆闪闪发亮的垃圾,不知想些什么。
弗兰茨和那些贵族的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