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知道薛宝珠是为了什么心情不好,她孩子心性,想到了什么便要闹着要什么。
宝珠也宠她,便应了下来。“好!带咱们宝琴去外头买糖葫芦去。”
“糖葫芦!糖葫芦!……”小宝琴高兴至极,眯着月牙眼儿在那笑着拍掌。
“这……”薛宝珠瞧见她手掌心有黑色,一把抓了过来看,只见她那手掌心好几处地方叫染了黑色的墨迹,“宝琴是不是方才去了哥哥的房间了?”
这薛宝霖自打跟了先生开蒙,放了学就在自己那屋里头做功课,以前小宝琴偷着进去过几回,就怕她在里头捣乱了。薛宝珠抓着她的小手给冲洗干净,拿帕子擦干了,才领着一块去宝霖的房间查看。
小小屋子里面笔筒掉在地上,一旁还散落不少纸张、书册,明显就是出自领着的小家伙之手。薛宝珠一壁弯腰捡起,一一摆放回去,“要是让你哥哥回来看见,你的小屁股蛋又得遭殃,晓得你哥最宝贝这些,你还就挑着玩,下回——”
话还没说完,薛宝珠便看到了纸张上笔锋稚嫩却犹带一人风采的一行字,话音戛然而止,她抄起那张拿在手里,而下面亦是相同。
“岁晚青山路,白首期同归。”在她看来很美的词,却过分美好了,以摧枯拉朽之势瞬间破了她粉饰太平的心防,勾起心底麻痹许久的痛楚,一点一点如虫蚁啃噬,钻心入骨。
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拽了拽她的衣角,“姐姐你蹲下来。”
薛宝珠怀着满心涩意顺从蹲着,就被小宝琴捧住了脑袋,认真地呼呼吹着。
她被吹得眯了下眼,眼泪滑落,被她很快抬手抹了去。
“痛痛飞走了么?”
薛宝珠凝着面前粉嫩的女娃儿,在莫大娘以能吃是福的教养下有越发圆润的趋势,就是这样一个团子,笑起来却是极治愈人的。“宝琴亲一下,姐姐就好了。”
小宝琴很快送上香吻,还嫌不够的换了另一边也来一下,“这样姐姐就好得更快了!”
薛宝珠弯起嘴角,抱着团子起来,她还有许多牵挂,在那段撕心裂肺颓然不起的日子里她看到莫大娘她们的辛劳,开张过后因为自己的失职而焦灼应对,弟弟妹妹的担忧,她其实都清楚,可还是自私地袖手放任了自己。
直到面对八宝楼一降再降的业绩,从开张火爆到泛泛问津,她晓得是自个作的,可作天作地那人都不会再回来了,可生意和钱财永远都是自个的,不会背叛的。
薛宝珠心境变化,即是是自欺欺人,却也是效果良好,便抱着小宝琴回去午睡片刻,小团子夏日里穿的少,露出藕白的胳膊胖乎乎的,薛宝珠忍不住上手捏了两把,能把当初饿得嗷嗷叫的小家伙养成现在这模样,她还是蛮有成就感的。
小宝琴被她挠的痒痒,左右扭着躲,一下咯咯笑着往床那边扑。
“小心别磕着。”薛宝珠紧忙喊了一声。
小宝琴踮着脚从矮几上拿了纸青蛙玩儿,跟着一跳一跳在地上蹲着走,薛宝珠抖开薄毯的时候听到后头跑来的动静,一低头就看她往床底下钻,忙是把人拽住,“底下脏,莫往里面爬!”
“圆圆,圆圆!”小宝琴着急地指着里头。
薛宝珠遂弯下腰看,朝着小胖手点着的那处仔细看才看到滚到床脚里面露出的温润一角,她伸手勾了出来,看着上头蒙了灰尘的花月图案喃喃道:“原来是掉里头了,难怪一直找不到。”
“圆圆,宝琴的!”小宝琴踮着脚够不着,撅着嘴儿不高兴。
薛宝珠哪敢把这东西给她败家玩儿,顺手拿了一旁空的香体膏罐子给她,小宝琴霎时被Jing致的盒盖子吸引去了注意,没再管薛宝珠手里那块。
见她老实了,薛宝珠才重新看向了手里的玉佩,自嘲地笑了笑,好歹不算人财两失,待目光触及玉佩一角已经干涸的墨迹,她看了一眼床上玩盖子的宝琴,问肯定是问不出什么了,就作了罢,拿水洗了洗干净了之后便放进抽屉锁了起来。
暑气蒸腾,炎热的午后连一丝风也没有,阳光打在青砖上,又变成暗沉沉的金色压在裴府门前的大街上。
放眼望,整座宅子便很难望到底,占地数顷,已是逾制。便在屋顶处理上将房脊分成三份,即使从外面看过来,并不显得那么长;而院子里,也是在房厅的柱子上下了一些功夫,将原本的房子隔上一些,对外人来说似乎就是五开间了,可依然关不住里头的富庶繁华。
忽地,一阵马蹄声急促地响起,而后,是一阵脚步声,沉稳而规律,渐渐接近了朱漆大门。
“回来了,二老爷和……和大大大大公子回来了!”门口的小厮一路踉跄就差喊了诈尸了,直奔了进了里头通报。
同时出现在门口的中年男子,大约四十多岁,面目肃然,此时双眉紧蹙,“呼呼喝喝成何体统!”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隐隐带给人一种压迫感。
随后而入的年轻男子跨入,面貌更为俊朗出尘,一袭乌金暗花云锦衫,配了一色的云锦靴,眉目风流韵致,却因为漠然神情含了薄情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