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竟然也能被压了,可见那些人对这个“鬼压床”做出来所谓的科学解释,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一边拼命地叫自己不要晕过去,一边先要动一动,最终虽然没有睁开眼,但是却感觉自己似乎是把那个丝绢扯了出来,只是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是怎么个用法,她还没想通这些,就再次晕了过去。
为什么,为什么?芥娘像是失了心智一样,试图用蛮力将那把簪子拔出来,上面锋利的装饰划破了她的手,也毫无知觉,直到她的袖子随着她的动作滑落,露出来她的手腕。
白皙的小臂生生地断了一节,中间手腕处没有皮rou,只露出来森森的白骨,她才算停了下来,看着哪里的伤口,松开了金钗,伸手轻轻碰了碰,眉毛不自觉得拧了起来,仿佛那种痛楚仍然还在一样。
“嬴季,嬴季……”她喃喃着那个名字,慢慢地瘫倒在地上,长长的裙摆撩起来,隐约能够看到,她藏在裙下的一只脚,准确的说是脚腕,并没有脚。之前发出来那种像是竹节敲在地上的声音的,也正是那露出来的一截白骨。
“嬴季……”她坐在地上,双目有些无神地唤道:“穰侯,你为何,为何就是不愿意看我一眼?”
云芥在被人称作是“芥娘”之前,一直以为风月女子,是断断没有真情的,却不想有的人是心底藏了极深的情意,才走上这条路的,却不想一段连竹马青梅都称不上的情缘,竟让自己赔上了一切。
说是大恩难忘,事实上嬴季在那之后许久都没有见到王陵,而王陵也从未打听到过一个女子叫做:季郢。大抵缘分至此了吧,天下风云翩跹,他也只能无奈放弃。
后来秦人无道,不得天命,刘季在沛县起兵,称之沛公。
可他那里曾看得起这个沛公呢,他王陵要家室有家室,要才干有才干,虽不敢称雄才大略绝世,但也没必要在一个曾经小小的亭长手下屈尊,是时,聚众拥兵过千,据南阳,封穰侯。
他从没想过几年后,会在南阳见到故人,说是故人,也不过是数面之缘,小西楼向来不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的,更何况沛县起了兵,不宜久留,但是他这南阳,就足够安全了吗?
他没想到一次聚集众人的宴会,有人神秘兮兮地说请到了一个绝世的人儿歌舞助兴,竟没想到会是芥娘,能见到芥娘,他却忽地想起来,自己至今都没有再见过的那个女子,季郢。
如果事事都这么巧的话,那世人还何须叹时运不济呢?他也只是这样,但是一时之间竟有些怀念还在沛县时那样无虑的生活。
只是自己和刘季多少都有了变化,但是岁月似乎没有在云芥的身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那那个女子呢,想来她的年纪,怕也只是会更加成熟一点罢了吧?
芥娘跳完一曲,看着台上似乎又在神游的男人,眼眸微暗,这个人,目光从来都不愿意在自己的身上停留,但表面仍是不动神色地行了一礼后,缓缓说道:“民女云芥,拜见……”
“别拜了,”王陵摆了摆手说道:“听闻小西楼去了咸阳都城,云芥姑娘怎么会又来到了南阳的?”
芥娘行了一礼,站直了身子说道:“不满大人,小女子本就是南阳人氏,如今战乱四起,小西楼早在去年就已经解散,民女,自然是选择回到家乡来。”
“哦?”王陵愣一下,才想起来说道:“也是,我都忘了,当时你那让人心心念念的美酒,听闻就是从南阳带过去的?”
“正是。”
“还有吗?”王陵总算觉得找到一些让那个自己提的起Jing神的东西。
芥娘微愣,不由得失笑道:“自然,上次在小西楼,就听闻大人喜欢,这次过来,特地给大人带了两坛,还请大人笑纳。”
七十三 新妇(捌)
再别又逢,相互了解,心生爱意,这一切本都应该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至少芥娘是这样觉得的,君若我一命,我便以身相许,如果王陵不反对,这看起来很公平不是吗?
可是那年南阳全城饥荒,如若不是王陵路过,对于在山边讨食的云芥姐弟心生哀怜,怕是自己也活不到这么久,当时她向着王陵跪下说道:“今日大恩,云芥没齿难忘,来日,定当报答。”
报答,说是这样的,但她怎么也未曾想过,那个侧目风流,低头为她擦去脸上的泥物时候的温柔面目,竟在她心中留下了十年不止。
想到这里,她忽地想起来,前些年被王陵救下的那个女子,似是也说过报恩一类的话,但是这么些年过去,那个女子何曾出现过呢?
这种不记得恩情的人,救下来又有什么用呢,早知道那女子根本就不会出现,自己又怎么会因为一时的妒意而失手,险些酿成大祸。
所谓大祸当然指的不是失手害死一条人命,而是在王陵面前露出来那样的失漏。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王陵的母亲,那是个极有胆识的人,只是,指着自己说出:“决不允许这样的女人进我王家的大门”这样的话语,还是她将指尖都嵌入了手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