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知道景安帝和德郡王必有密谈,但又可能随时有召,不敢走远了,便在拾翠亭中静静等候。
“陛下感觉如何?”
景安帝动了一下十指,“麻木的感觉确实没有了。”
“恭喜陛下!”
景安帝披上龙袍,舒展了一下双臂,这一刻有着病痛尽消的畅快。他微微笑道:“有劳四叔了。”
德郡王忙自袖中取出虎符,双手奉还给景安帝。景安帝收了,默然片刻,道:“依四叔之见,薛氏二人,如何处置?”
德郡王暗自打了个冷战,斟酌着答道:“陛下,可以命薛蘅炼制足够的丹药后交出丹方,薛忱传授太医院针灸要诀。只是薛蘅天纵奇才,臣怕日后此病症再有变数,还需她对症寻方。”
“嗯。她倒是个忠心的,只是……”景安帝踱到窗边,遥望着正在拾翠亭中静静站立的薛蘅,低声道:“四叔,朕收到紫辰司密报,天清阁各系长老齐齐下山,正往京城而来,天清阁将有剧变。”
“陛下,得保住薛蘅才行……”
景安帝为难地道:“若是其他的事还好办,但这等涉及失贞通jian伤风败俗之事,又是他们阁内事务,朕还真没有办法插手。现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朕也堵不了天下悠悠之口啊!”
“可万一事情闹大,薛蘅身败名裂,她有个想不开……”
景安帝沉yin了许久,道:“四叔,你自仆射堂抽调人手,暗中跟着薛蘅,不管发生什么事,保住她的性命,但其余事情,不用插手。”
他又冷声道:“谢朗这个不成器的!辜负了柔嘉一片深情不说,还惹出这么大麻烦!朕已警告了谢峻,看他这回还不管好他的儿子!”
德郡王领旨离去,宣徽殿中再无旁人。景安帝踱到内殿,打开暗格,取出金丝楠木盒子里的黄绫诏书,展开看了许久,将黄绫投入炭盆之中。
黄绫慢慢地吐出火舌,在室内缭绕出一道袅娜的青烟。景安帝的双眸在这青烟之后闪着深刻的光芒。
他低低地叹了声,“还是……看看再定吧。”
谢朗那日回家后,担忧薛蘅伤势,整夜都睡不安稳,翌日一大早便赶往太清宫,可羽林军还是不让他进去。问起薛蘅,只道薛先生在宫内为陛下闭关炼丹,外人不得干扰。
他见不到薛蘅,便跟丢了魂似的,更何况昨天还有未说完的话,心中更是如同时刻被猫爪子挠着,十分难受。
在太清宫外徘徊了大半日,他怏怏回到谢府,刚进大门,便见小武子猫腰躲在照壁边的常青矮树后,对着自己杀鸡一样的瞪眼抹脖子。
他隐觉不妙,正想偷偷溜回毓芳园,管家已看见了他,恭恭敬敬地弯腰,“少爷,老爷在治德堂,叫您回话。”
谢朗无奈,只得丢了个眼色给小武子,整了整衣衫,踏入治德堂。正中的太师椅上,一袭酱色府绸道袍的谢峻正襟危坐。两边站了一地的家仆,个个垂手而立,噤若寒蝉。
谢峻象木头人一样毫无表情,看得谢朗头皮发麻。他咽了口唾沫,跪在青砖地上,叩头道:“孩儿给爹请安。”
谢峻一言不发,谢朗只得继续趴在地上,不敢起身。他偷偷往外瞟了一眼,正看见小柱子躲在治德堂外的一棵大树后,对自己做了一个手势。
由于是倒过来看的,他一时没有领悟到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忽听谢峻冷声道:“去哪里了?”
“孩儿去了太清宫,看看蘅……师叔伤势好得怎么样了。”
谢峻眉棱一耸,便待发作,握起茶蛊时又犹豫了一下。他克制住满腔的怒火,放缓了声音道:“爹知道你感激薛阁主的数次救命之恩,这才天天去探望她的伤势,但薛阁主伤势已经大好,又正为陛下炼丹,从今天起,你就不要再去探望她了。还有,薛阁主虽然年轻,但她是你师叔,也是一阁之主,地位尊崇,你以后见了她,不得没大没小地胡闹!你马上就要和公主成亲,要注意检点自己的言行举止,免得惹人非议!”
谢朗沉默着,没有回话。
谢峻语气便严厉起来,“听见没有?!”
“爹……”谢朗猛地抬头,满面恳切之色,“我不想和公主成亲,我另有意中之人,求爹成全。”
谢峻想起今天散朝后,景安帝将自己单独召到宣徽殿后不留情面的训斥,气得抓起茶蛊往地上狠狠一掼,上来重重地掴了谢朗两个耳光,又一脚将他踹翻,厉声道:“进宫向陛下退婚,当着陛下、娘娘和公主的面,说什么……爱慕蘅姐,这都是真的?!”
谢朗被踹得翻了几个滚,又爬起来,直挺挺地跪着,望向谢峻,目光毫不退让,“是。爹,我是不会娶公主的,我只想娶蘅姐……”
“畜牲!”谢峻气得两眼发黑,在太师椅前转了几个圈,才想起自己要找什么,连声喝道:“家法!家法!”
“孽畜!你娶不娶公主?!”谢峻的怒吼声夹杂着板子重重落在皮rou上的声音。
“不娶!”
“娶不娶?!”
“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