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是打坐的地方,地上还有火堆的痕迹,嚼过的野兽骨头凌乱掷于一旁。
薛蘅忽然心中一凛,缓缓回头看向张若谷。
七一、弥天错
张若谷见她面色有异,不由敛了笑容,道:“薛阁主有话请说。”
薛蘅只迟疑了一小会,便拱手道:“张兄,你救过我一命,我们意气相投,我也不拐弯抹角,如有得罪张兄莫怪。敢问张兄,你最近几个月都在这盘山上闭关练功吗?”
“非也。不瞒阁主,张某这几个月做了几件颇为痛快的大事。”
“薛蘅愿闻其详。”
张若谷一摸腮边翘起的胡子,得意道:“第一件事,与阁主分别后,我便去了剑南城,会了会穆燕山!”
薛蘅微笑道:“如何?”
张若谷渊停岳峙般站在山崖边,遥望南方,默然了片刻,摇了摇头,叹道:“我只恨这世上既生了张若谷,为何还要有一个穆燕山!可惜……不过能见到他,真是痛快!”
薛蘅静默了一会儿,又问道:“那见了穆燕山之后呢?”
“我与北梁傅夫人有约,今年九月初九与她在雪岭决战。我于七月末赶到这里,在此闭关一个月后,赶往雪岭。只是再度败于她剑下,惭愧!不过今年我直到五百招外才落败,痛快!痛快!”
吕青也听闻过北梁傅夫人之名,先前张若谷的啸声便已令他骇然,觉得此人内力直逼宫内三大侍卫总管之首的左寒山,可他仍屡次败在傅夫人剑下,那傅夫人的武功岂不是宇内无敌?
他心中这般想着,却也听出了不对劲,遂悄悄挪后两步,卡住下山的路口,同时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满了金针。
他自问轻功卓绝,但张若谷马上斜睨了他一眼,呵呵一笑,左腿微微抬起,似就要转身冲向山下。吕青心中大凛,将真气提至全身,如同拉满的弓,蓄势待发。可他等了半天,这口真气就要泄掉之时,却觉眼前一花,定睛细看,张若谷已走到了薛蘅身前。
吕青这才确定,凭三人之力,只怕还留不下这个虬髯大汉。他索性收了内力,走前几步,便听薛蘅缓缓问道:“敢问张兄,今年八月二十六日,张兄人在何处?”
张若谷一听便哈哈大笑,道:“这便是我说的第三件痛快之事!张某去往北梁赴傅夫人之约时,经过安南道,顺手杀了一个贪官,用他受贿得来的三万两银子,接济了上千名因大雪而无家可归的人!”
吕青惊呼出声。薛蘅心头一震,强行镇定,自腰间取出玉牌,递到张若谷面前。
张若谷一愣,道:“这是什么?”
“这是御赐令牌。薛蘅此番来安南道,是奉旨彻查渔州兵乱、御史铁泓遇害一案!”薛蘅缓缓地说道。
张若谷眉头一皱,片刻后,不悦道:“薛阁主,我敬你是当世女中英杰,又没有那些腐朽的陈规陋见,才引你为知交。你此刻拿着这皇帝老儿的令牌,是要缉拿我这个杀人凶手吗?这皇帝老儿,别人怕他,我可不怕他!他管不好手下的官,我便替民除害,还轮不到他来拿我!”
吕青听他口口声声“皇帝老儿”,竟视赫赫皇权于无物。他从未见过这等豪迈绝lun、桀傲不羁之人,心中惊叹称奇之余,冷笑一声,道:“贪官?铁御史专查贪官腐吏,他又哪里是贪官了?!”
张若谷仰头一笑,“他收受歌ji,又收了那狗县令的三万两贿赂,都是我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假不成?!”
他怫然转身,大踏步走向石洞,将石洞内的一个包袱和一把长剑拾起来,架在肩头,斜睨着薛蘅道:“薛阁主,那贪官就是我杀的又如何?你休得和我说那狗屁朝廷的狗屁律法!告辞!”
未等薛蘅说话,他一抬步,闪身便欺到吕青面前。吕青双手甫动,张若谷已一掌拍向他胸前。这一掌看似轻飘飘的,吕青却觉无法呼吸,大骇下向后翻腾,张若谷已自他身边迈过,势如疾鸟,掠向山下。
眼见他的身影就要消失不见,薛蘅急忙大声道:“张兄,你陷谢朗于不义,他若死了,你可有片刻心安?”
她话音一落,灰影闪动,张若谷又跃回山顶,满面惊讶之色,道:“薛阁主,你这话是何意思?”
薛蘅一听,便知事有隐情,忙将谢朗被诬之事说了。张若谷听了,半晌不语,面上神情Yin晴不定。
薛蘅问道:“张兄,通缉谢朗的告示,全国各地都曾张贴,难道你没有见过?”
张若谷再怔了半晌,才缓缓摇头,“我杀了那贪官之后,便往北梁的雪岭赴傅夫人之约,虽然败在她手下,却于剑道又有新的领悟。我急于找一个地方闭关,将领悟到的东西融会贯通,便赶回这里,之后一直没有下山。”
他忽然又面色一变,疑道:“那夜那贪官房中阁楼里藏着的人,莫非就是谢将军?”
薛蘅情绪复杂地看着他,叹了声,点了点头。
张若谷再怔片刻,喃喃道:“难道我真的杀错了?不、不会!我那夜亲眼见那狗官收下那刘县令三万两的银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