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唬了一跳,说里面有乌头,且剂量不轻。突然想起,前几日有一妇人来药铺抓药,形容的容貌与马明珠一致,说是家中的母犬时常痉挛,问可有方治。掌柜不以为然,便为她抓了些乌头。那妇人又说,还有几只犬崽也是这般症状。掌柜又多开了几剂药给她。
这乌头本有毒性,也确有治疗痉挛之疗效,但不可过多服用。可郑姌只是身子Yin亏,明显药不对症,服了掺有乌头的药,哪里还有命活。
孙美人拿来的药渣,分明是与其他草药掺杂在一起,并非是治痉挛,掌柜当下就起了疑心,说这要是服下去,莫说是犬,人命都是要丢了去的,欲要去报官。孙美人思前想后,料想我主知道是马明珠将郑姌害死,必心痛欲绝,于前方战事不利,便私底下施了掌柜些银两,将此事暂且压下。
待我主推翻前朝暴政,回到汉中准备接家眷回京都时,才得知郑姌去世的消息。此时,距郑姌离去,已过了小半年之久,马明珠说是为了全局着想,命家里所有下人及护卫,不得去京都通报消息。
我朝初定时,皇上念郑姌故情颇深,封谥号明德皇后。又念马明珠深明大义,在百官的一力推举下,封她为皇后,还赐了马德庸太尉之职。孙氏也被晋升为美人。
我蹙眉问道:“皇上都已回来了,你怎不把这事告知皇上。明德皇后无端遭到歹人暗算,你不去告发,于心何安?”
孙美人说,当时她也确有此想法,可再要去药铺寻找掌柜,让他指认凶手时,药铺已人去楼空了。因怕马皇后有所察觉,那药渣早就偷偷丢弃了,无凭无据地去告发皇后,无异于以卵击石。且念皇上失后悲痛,不忍再雪上加霜,将这残酷的事实告诉他。
这一瞒,就瞒了整整十二年。
从目前宫中状况来看,皇上定是不知此事,否则马皇后也不会有今时今日的风光。既然瞒了十二年,为何又要说与我听,我心中好奇的同时,亦感到一阵惊惧。
我将面前腾着热气的茶一饮而尽,腹内顿是火热沸腾,好似一团大火,要将我五脏六腑皆俱燃尽方休。
孙美人说她自那日后,每当夜深人静,都会梦见明德皇后的身影在自己面前哀啼,问她为何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陷害,而不去向皇上禀明实情,还她一个公道。
这些年来,夜夜难免,如食了莲子般的煎熬,几度欲要了结了自己这条性命,追随前皇后而去。可一想到马皇后胆大包天,胆敢害死郑姌,将来恐怕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身为后妃的她,也同样心系着皇上,轻身之念便渐渐打消。
我朝初定,四大将军命运各有不同,诸多追随皇上的旧臣也各奔东西,走马上任,留在宫里的老人已为数不多。尤是后宫,除了马皇后,就是她孙美人了,其余后妃都是后入宫的。
因而,知晓前皇后郑姌事迹的人,屈指可数。知道郑姌当年是如何死的,怕是只有马皇后和孙美人自己了。
马皇后许是念在孙美人是服侍在皇上身边的旧人,起先待她还算客气。孙美人也自知马皇后包藏祸心,不敢盛泽雨露,平日甚是收敛,幽居红絮宫,也不与其他后妃常走动。
然而,当时的皇上正值盛年,可宫中除了原本的两位皇子外,只有建彦的生母在皇上宿醉那日被意外临幸,才有了身孕。那宫女尽管身份低微,可终究是怀有龙种,皇上命人将其软禁在赤霞宫中,派了许多禁军看守,任何人不得靠近。想来皇后也是苦无下手的机会,建彦这才得以顺利出世。
我不禁问道:“难道皇上心中知道明德皇后的真正死因,这才搞出这般阵仗,防患于未然?”
孙美人道绝无可能,说是当年我爹爹向皇上进言,宫女怀有龙嗣,有辱君王帝威。皇族的血脉自然是要留得,可那低贱的宫女却是万万留不得。皇上思虑再三,觉得爹爹所言甚合情理,又怕那宫女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三尺白绫轻了身,这才派人严家看管,以免意外,只待孩子出生。
直到今日我才知道,当年若不是爹爹,怕也不会有今日的建彦。
这二人的缘分,就像是前世已经注定,不禁心中感慨万分。
后来,果是在建彦出生后,那宫女便被一樽鸩酒赐死。在后宫中,鲜少有人知道她的姓甚名谁,就连孙美人也无从打听。与那宫女熟识之人,自然也是三缄其口,惶惶不可终日。也正是这样,建彦才侥幸得以出世。
可后妃皆无所出,一名身为低微的宫女倒能意外有了身孕,令孙美人心中疑惑重重。恰巧那时红絮宫旁的绿柳宫里,也住着一位良人,孙美人便留了个心眼。这良人也算是服侍过皇上几回,可就在每次在临幸后的第二日,园子里总会弥漫起一股淡淡的药味儿。
趁一次元宵佳节,那良人出宫与家人团聚之时,派身旁的公公摸黑翻墙去打探究竟,竟是在墙角便发现了有些干涸的药渣。暗中遣人去城里的药铺问了才知道,是避子汤。
哪有后妃不想为皇上诞下一儿半女的理儿,主动去服这避子汤,且那良人身份也不高贵,正是拼命攀得龙宠之时,宫里谁又会有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