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甚的。
再进到十月里,好像一夜之间,满崇塘大街小巷的商铺门店的店招上,埠头上挨挨挤挤大大小小的船只上,就开始披红挂绸,整个崇塘,喜气洋洋,就像过节一样……
然后再二一个,毕竟李家结亲的对象,女家还是如今满崇塘方兴未艾的新贵秦家,尤其新嫁娘还是举人老爷秦连豹的长女。
农忙过后,男女老少,十里八村的乡亲们就开始盯牢了秦家的动向,只为一观茴香的陪嫁。
尤其是崇塘的一众妇道人家们,都把观看这场说不得就是满崇塘最大的发奁排场,作为这一季的头等大事体。
至于发奁那天的排场,说起来饶是李家都觉得气派非凡,一众乡亲们自是大开眼界,又大感意外的。
随着吉时一到,整整六十四抬摞得满满当当、根本插不进手去的妆奁,浩浩荡荡的由清一色穿戴的发奁队伍抬出秦家的大门,一众瞪圆了眼睛的乡亲们只觉得随着一抬一抬的嫁妆桌子离开自己的视线,眼睛同心也要跟着飞走了。
就像炸开了锅一样,四周人群嗡嗡议论个不停,直接被夸大了数倍的新闻儿更似长了翅膀般的飞往各处……
饶是左氏身在闺中,都已然听说了。
虽说茴香的陪嫁算不上甚的十里红妆,满莲溪看来,也实在不算出奇,可该有的,铜锡竹木、绫罗绸缎、金银宝石的各色铺陈、摆设、日用,甚至于奁田、院子、铺面的……俱是色色齐备的。
不过左氏方才前脚听说了这回事儿,还没来得及消化呢,后脚家里头其余几房就有闲言碎语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话儿说的倒是含蓄,只说甚的李家这回聘长媳,光是聘礼的总价就超过了五千两银子,哪里知道秦家也是个要面子的,踮起脚来给姑娘置办了超过了五千两银子的陪嫁。
据说光是一个两百多亩的田庄,一间位于崇塘的两进三间的院子,一处楼上楼下的铺面,就价值三千多两的银子。
乖乖,李家这回可是面子里子都得了,运气也未免太好了些。不但把秦家的姑娘娶了过来,或许秦家的半份家私都落到了李家的手里了……
却是把秦家同李家都给打落到了小水沟里了。
可这样的酸话儿,又是甚的用意,听惯了这些个流言蜚语的左氏自是能说出个四五六,心知肚明的,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守着多大的碗,就吃多少的饭。
她早已在心底算过一笔明账了,自家如今的景况,满打满算,也只能凑出一千两银子来开销,除开婚礼当中的各色花费外,顶多也只能挪出一半银子来给她置办陪嫁。
不过秦家那厢聘礼中真正值钱的金银头面、衣料布匹的,大多都能够做为她的陪嫁陪送去秦家,说不上体面,可比她曾经设想的已经好上太多了。
起码她自个儿已是心满意足了。
至于有这闲工夫守着那些个看戏不怕台高的家伙嚼舌头,还不如多做两针活计,趁早把给奉送给秦家人的礼物赶出来。
可家里头祖母素来吃斋念佛不管事儿,她爹又是一副士林的风气,从不把铜臭味的铜钱银子看在眼里,她娘却是翻来覆去的直犯愁的。
满心觉得她已是低嫁了,别再因着陪嫁叫秦家的人看轻她,咬咬牙,就想踮起脚来给她置办陪嫁。
可家里头本就没甚进项,东挪西补的,本就已是寅吃卯粮了,饶是她娘想要打肿脸充胖子,踮起脚尖充长子,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没有这个本事变出白花花的银子来的。
思来想去的,就又惦记起了家里压箱底的古董字画来。
可她也是读书人家的出身,自是觉得这世上最珍贵的莫过于字画典籍的。就是那些个败落的书香门第之家,不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有哪家肯典当变卖字画的。
至于那些个古董陈设,她心里却是一清二楚的,库房里头已是典当的不剩多少了,也就勉强足够正房里头这会子四时八节的日常陈设而已。
更何况弟弟还要念书娶亲,妹妹也将备嫁,家里头还有接二连三的大事体要Cao持,再加上祖母上了年纪了,娘亲身子骨弱常年吃药,家里花钱的地方还在后头……
而且她能感觉的出来,秦家并不是那等盯着人妆奁不放的人家,她们家或许没有必要本末倒置的。
可凭她怎的苦劝,她娘总想着已经委屈了她了,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她遭罪——女儿家不被婆家看重,这以后的日子可怎的过,何况待她出了门,娘家再想要帮衬,也没有这个能力的,非要攒出银子来给她陪嫁不可。
虽说最后她娘总算打消了主意,却是因着那厢姨祖母派了郭嬷嬷过来,送来了一个不起眼的杉木小匣子的缘故。
她当时心头就是一跳,果然,匣子里头装着的竟是莲溪城外两个小田庄的田契,以及位于莲溪的一间二进二出小院子的地契。
按着如今的行情,说甚的也值两三千两银子的……
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她能做的也只有竭尽全力,把日子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