恼在王晋看来当然不值一提,但严瑜派童儿来找虎贲军可并非小事。要知道,凡是与藩王有所瓜葛的上三军将领,无论级别高低,是否认罪,都少不得要在牢里走一遭。
他可真没想到,严瑜居然这么狠,为了拉秦王下马,竟是连自己也赔了进去。
王晋不敢怠慢,领着十几个虎贲军将校,疾驰到严家门前,正听到严瑜和秦王的对话。
他心中愈加生疑,秦王的口气虽有几分不耐,但听得出来对严瑜还是十分客气的,反而是严瑜并不给秦王留面子,说了没两句就突然拉开了大门。
莫说秦王夏侯明了,连在门外的王晋都吓了一跳。但此时他已经骑虎难下,不得不伸着脑袋朝秦王道:“殿下,都这个时间了,您怎么还没回府?”
殿下!您现在要是回府了,还用得着我跑这么一趟吗?王晋的脸上都快将自己的心声挂出来了。
夏侯明并非愚笨之人,看到王晋出现在言语家的门口,如何不知事情发生了变化。他自然也听过“封国令”,想到那道诏书中对藩王的种种限制,他胸中生出万丈的怒气。
“原来严校尉是这样的人!”夏侯明冷笑道,在他看来,严瑜定是屈服于初怀公主的威迫,竟然出此下策陷害自己。
严瑜道:“末将既然领了大燕的俸禄,自然也要遵守大燕的法度。”
夏侯明怒气冲头,口不择言,厉声朝严瑜道:“你、你这个蠢材!你可晓得,你本来不姓——”夏侯明的话还没说完,一旁的王晋忽然出声打断了他。
“殿下,您有什么话不妨等见了圣上再说。”
夏侯明看了一眼王晋以及他身后虎视眈眈的将校,情知此时已经不适合在谈论严瑜的身世,悻悻然住了口。
王晋又朝严瑜道:“严校尉,得罪了。”两名虎贲军将士越众而出,锁了严瑜。这也是大燕军法,凡是有嫌疑触犯了军规的将校,一律要缚上锁链,以防武艺高强之辈伺机逃跑。
反倒是秦王,虽然同样有违“封国令”,但圣上没有亲口定罪之前,王晋也需得以礼相待,客客气气地请他上了随后而来的牛车,朝天枢宫驶去。
严瑜并不挣扎,束手就擒。早在他派童儿去找王晋之前,便已经预想到眼下的场景了。只是童儿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此时已经泫然欲泣,严瑜伸出一只手,摸摸他的头,道:“莫怕。等明天柳智大人起来,你跟着他便好了。”
童儿大大的眼睛中,倒映着院中那株大树的影子。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大人,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等到王晋带着严瑜走出去老远,回头还能看到院中那小小的身影。
他忍不住转头对严瑜道:“这样好的童儿,你怎么舍得让他跟着别人。”
严瑜双手缚在锁链当中,立在马鞍之上的身子却依旧稳如泰山。他并不回头,只道:“跟着我,又有什么好处。”
王晋心中陡然一紧,他看了看不远处的牛车,又看了看身后的将校们。这些将校都是跟随他多年的亲信,看他眼神,便知他心意。不过倏忽几瞬,原本还牢牢跟在他两人马后的将校们,就落后了一丈多远。
此时他们已经行到了离天枢宫不远的地方,此处不再有民居,远远便能看到天枢宫的大门,以及门前持枪守卫的神策军将士。
王晋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已经知道了?”
严瑜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王晋顿时感到自己的胸口疼了起来,果然应该早点去庙里拜一拜的,这个月实在太不顺了。
然而当他看到严瑜神色黯然的面庞时,也只能低低叹了一口气。
守门的神策军将士已经看到了王晋一行,一个百夫长迎了上来,先向王晋抱拳行了一礼,方道:“王将军,时已入夜,不知将军为何至此?”
王晋在马上回了一礼,道:“劳烦你去通禀一声,有藩王与上三军将校私会之事。此事为‘夜禀十条’之二,不能怠慢。”
所谓“夜禀十条”,乃是兰陵公主时立下的进奏条程。徐迟将“九边军务”、“藩王谋逆”等十件事情列为急务,即便是已到深夜,也需要直接通报至太极宫。
可以说,每一个守卫天枢宫的神策军将士都对“夜禀十条”谙熟于心,但他们之中,很少有人亲自遇到过“夜禀十条”的情形。
这日当值的百夫长也不例外。但他是陈睿升任神策军中郎将以后,亲自提拔的低级将官,素来十分稳重,闻听王晋之言,立刻道:“如此急务,便请王将军稍后,末将立刻入秉!”
百夫长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严瑜望着前方的城墙,这座他日日进出的宫城本已渐入沉眠,却被王晋带来的消息惊醒了。
很快,天枢宫的大门霍然洞开,神色凝重的陈睿带着一队神策军将士走了出来。看到马上被锁拿的严瑜,他不免大吃一惊,疾步向着严瑜走了过来。
陈睿步伐甚快,王晋也只来得及提醒一句,“莫要提起你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