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的绣线厚袍,恭谨地垂着头,面对对方语气不善地诘问,丝毫没有不满的意思,或者说,他不敢。
“教主息怒!”他回话的工夫一抬脸, 借着幽淡的月辉,将将可以看清他的脸部轮廓,正是锦衣卫指挥使江彬:“本来属下一直派人跟着目标,已经有了些眉目,可属下却没想到他突然暴毙,人一死,那东西便没了下落……”
“人是我杀的。”黑袍人语含讽刺道。
江彬闻言诧道:“教主为何要……”
“李昐那个老匹夫,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然瞒而不报,若非本座看出蛛丝马迹,此时此刻想必还被蒙在鼓里。还有那个‘一枝梅’,”他冷声道:“不识好歹,竟然偷到了本座的头上,偏偏拿了那东西,他既然找死,本座岂能不成全他!”
江彬略微迟疑道:“可……这人一死,东西岂不是没了下落?”
黑袍人怒道:“本座不杀他,难道还留着他向人告密吗?若不是你办事不力,本座用得着急于杀人灭口吗?”
江彬连忙道:“是属下办事不力,属下该死!”
“你是该死!”他说着便突然上前一把掐住了江彬的颈子。
江滨虽贵为锦衣卫指挥使,只可惜全是靠着一身溜须拍马,歪门邪道的本事爬上来的,武功十分不济,在这黑袍人面前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那黑袍人手指颀长白皙,拇指上还套着一只名贵的血玉扳指,只见他五指指节暴起,那江彬便发出“嗬嗬”的声音,如同干涸泥塘里垂死挣扎的鱼。
眼看对方双眼泛白,涎水顺着嘴角缓缓流下,那黑袍人不知是嫌弃不洁,还是想留他一命,突然收回了手。
江彬捡回一条命,跌坐在地上,喘得如同破旧漏气的风箱。
“谢、谢教主——不杀之恩。”江彬心底怨恨这黑袍人,嘴上却只能感恩戴德,目中畏惧更甚。
“朱厚璁接连处置了那三个人,一定是得到了消息。”黑袍人道。
江彬喘够了,方才哑声道:“那东西原本在‘一枝梅’手上,现在他已经死了,那旁人又怎么会知道呢?”
“你不是说一直派人跟着他吗?本座倒是想问问你,他死前究竟将这个秘密告诉了谁?”
“他死之前只会过一个叫杨清笳的女状师,但是据探子回报,他们两个只是简单地交谈了几句,并没有提及要事。”江彬想了想,试探地道:“也许一切只是个巧合,那三人可能因为其他事而获罪。”
“你倒是心大,拿巧合过来搪塞。”那黑袍人似乎对江彬的态度很是不满,警告道:“朱厚璁继位,收拾你是早晚的事。你若不想沦为砧上之rou,就应当明白该如何做,若本座大事未济,你也别想独善其身!”
江彬自然明白自己与对方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否则他也不会放着好好的锦衣卫指挥使不当,来做个吃力不讨好的乱臣贼子。
“属下明白,属下一定鞠躬尽瘁,请教主放心。”
黑袍人冷哼一声:“既然朱厚璁已然察觉,那就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否则便是坐以待毙。”
“您的意思是——先下手为强?”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若再隐而不发,岂非成了自毁长城!”
江彬眼珠转了转,道:“属下倒觉得眼下有个机会。”
那黑袍人闻言,面具下的嘴角翘了翘,似乎早有打算:“你总算是聪明了一回……”
-----
今日是杨原的忌日,杨清笳带着霁华来到郊外上坟。
当年杨家衰败,人才凋零,杨原撒手人寰后,连个像样的坟头都没有。
还是后来杨清笳回到京城后,又出钱修坟立碑,好歹给老爷子一个体面的安息之地。
她一袭白衣,将篮子里的东西一一摆了上去,那都是杨原生前爱吃的。
一旁的霁华用棉布细细地擦着石碑,刚刚拂去上面的浮尘脏污,瞬间又被徐徐飘落的凄凄飞雪覆盖。
光Yin荏苒,日月如梭。
转眼间,已过了近五载。
杨清笳在这里,也磕磕绊绊地生活了五载。
有过恐惧,有过危难,有过快乐,也有过心伤。
她抬头北望,目之所及,一片瀌瀌,偶有三五坟头,也皆隐没在这漫天漫地的旧寒皑皑之中中,徒增寂寥。
霁华走过来,将大氅给她披上。
杨清笳双唇翕动了几下,似乎犹豫半晌,方才缓缓开口叫道:“爹……”
她一撩下摆,就势跪在了冰冷的石阶上,霁华见状也赶紧随之跪下。
“杨家现在很好,霁华和我也都很好,我们没吃什么苦……我很对不起,我……”
平日里出口成章,能言善辩的杨状师,此时竟然有些词穷墨尽,惴惴磕绊。
她没见过杨原,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自己与他的关系,又该如何定义。
她心底叹了口气,继而抬头看着墓碑,定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