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得一尘不染,她的眼神冷冷的,象是永远都在生气,如芙蕖可远观不可亵玩,如冰花寒彻骨。
爹比娘大了二十多岁,山里的猎人娶了美娇娘,能识文断字,还会弹琵琶会绣花,人人都说爹是几辈子修来的福份。爹也深以为是,每次娘出去给人家绣花,他都不放心,生怕哪户人家男主人对娘起心不良,巴不得娘老一点丑一点才好。
早几年别说我爹,就是年幼的我跟着娘出门,都能有所感觉。那些叔叔瞧我娘的眼神,好比如今的小豆包见着了rou,让我心发慌。听到别人的赞美,我不喜反忧,紧紧牵着娘的衣角,生怕她被人抢了去。
因为她喜欢恨恨地咬着后槽牙,近年来把圆润下巴变成了方的,法令纹也渐深,看起来有点沧桑,显得要老了几岁,才三十四岁却让人以为四十出头了。人们对她的称呼由“尹家小娘子”变成了“尹妈”,那些男人的眼光也渐渐没有了温度。
她的芳华渐渐老去,我却安心了。在我看来,娘就应当和潭州城的妇道人家一般平凡,那么我就可以和所有同龄的小孩一样心安理得无忧无虑地享受小幸福了。
“你又从候府带东西回来了?”一进门娘劈头盖脸就问。
娘一定是看到了扔在门口的鸡骨头,我有几分心虚,答道:“是,是人家给的。”
不知死活的小豆包夸张地双手划了一下:“还有好多好多呢!可好吃了!昨天我们吃了鸡,还留了些等娘回来吃,是老老……老好酒家做的。”
“是饕。”
“好。”
“饕。”
“豪。”
连教了三次他都没改过来,我瞄见娘似是不悦,只得由他支了。
娘的眼光有些吓人:“我说过了,从候府只能带书回来,其他的一概不能要。”
我忙低下了头:“没有,没有多少。我本来不想要的,是他非得要给我。”
早就知道会挨骂,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在娘面前还是心虚得打鼓,不敢看她。
挨了一会儿,一句恨铁不成钢的重话掷到了我的身上:“你怎么记吃不记打呢?”
我的脸上象是挨了重重一记耳光,火辣辣的。
有时衣裳做得超出意想的好看,主人家会送给小物什给我们。若是人家很有诚意,娘推辞不掉也会收了带回来,可就是从来不收候府的额外赏赐,哪怕候府的馈赠最为丰厚。我知道娘是因为我,想保有我们穷人家仅有一点的骨气。
说实在的,我也曾和小豆包一样眼热过,起过贪念,但一来出于对娘的畏惧,二来我家虽穷,还不至于饿着冻着,渐渐也就看淡了。
这是我第一次拿候府之物,虽然是从张楚手中拿的,虽然淑贞并不知情,但张楚与候府的关系,其实和直接拿他们家的没有区别。
娘骂得没错,我变了。
这一点残羹冷炙算得了什么,只要能让我们家脱离那场噩梦,更加不堪的事我也能做得出来。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爱财,取不到,取不到我也要取!
世人的白眼也好,上天的惩罚也好,全都落到我的身上便是,只要能放过我的家人,放过我爹,我娘,还有小豆包。
昨晚我已经下定了决心,可是为什么,娘的一句话就能把我打入阿鼻地狱?我,就是一个有贼心没贼胆,百无一用之人!
“为什么不能吃?”小豆包抱着娘的腿撒着娇,“旭喜欢吃rourou。”
娘摸了摸他的头,温柔地说:“你先到一边玩去。”
小皮球还想缠着娘,可娘一个眼神就把他吓得不敢说话。
一直没有开口的爹说话了:“孩子们上西山去了,不是在候府里面,淑贞不要了,在野外扔了怪可惜的,喜儿拿回来也没有什么。”
得到爹的声援,我松了一口气。
“刚哥!”娘嗔道,“为了做生意,不得不与候府交往,但不能让孩子们学得趋炎附势,得来太容易,下半辈子就不知道要努力了,这是害了他们啊!”
爹无措地搓着长满老茧的大手:“可是怎么办呢?喜儿已经拿回来了,我们吃了一只山鸡,这个……还不回去了,要不,折成银子给人家吧!”
害得爹挨娘的骂,我低头说:“全都怪我,是我不该拿回来的,以后再也不了。”
以后我会离张楚远远的,以后我会赚大钱,不需要也要不到了。
“这次就算了,以后再也别要了。”娘着我的眼神渐渐软化,“潭州是个小地方,能请得起绣娘的只有五六户人家,要不是想接点活干,我真不想让喜儿去候府。这几年你看了很多书,女孩子家有这点学问也够了,等做完了这单生意,就再也别去了。”
娘是绣娘,可惜在潭州是屠龙之技,只有四五户人家能请得起。没有多少用武之地,于是她学会了做些简单的衣服。
上门做裁缝赚的钱远没有绣花多,而且不稳定,没有活干的时候就只能在家里织布喂鸡种菜,收入更是少得可怜。候爷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