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真是歹毒,竟这般明火执仗地杀人……”
皇帝只沉默了一下,便道:“母妃受制于端贵妃,端贵妃何尝不受制于我母妃。父皇就看着她们相斗,平衡牵制之术而已,却叫人至死方休。从前我对父皇如此厚此薄彼,心中有怨言。然而,待我登基之后,经历了几次风波,方知帝王之术,确实无情。国之政事,人事复杂,若不能平衡牵制,则恐怕生乱。最显而易见,便如边境王侯,早年承乾帝分封,宛如国中之国,如何管理牵制,都叫人头疼不已。”
宋织云心中一凛,石家亦是崖州两百余年的宣慰使,从前朝至今,在崖州盘根错节。斟酌了一下,她说道:“时移世易,制度更替,也是天道。只陛下初御天下,稳定为要。如今陛下文治武功,天下归心,四境王侯,莫不敬服。”
皇帝看她一眼,笑道:“你这话倒跟首辅大人一样,老学究气。”
宋织云亦笑道:“陛下,您莫开玩笑。我怎敢跟首辅大人比。只是,我这几年身上崖州,看得分明,西洋的兴起,绝非一地豪门便能赶得上的,须得借大胤全力方可。崖州若无造船局的支持,又怎能有这般厉害的战船?造船局终究是听陛下的命令行事。没有陛下的支持,边境王侯无用武之地。”
“这会倒是说实话了。”皇帝笑着摇头,道。宋织云这话是在变相地说,石家忠心耿耿了。
宋织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抬步走向那坍塌的宫室前,颇为怀念道:“姑母在这里教我读书写字,画西洋画画,给我许多西洋玩意儿。”
“你那会儿画西洋画,画了条蛇,放在我的被窝里,跟真的一样,叫我吓了一跳。”皇帝笑道,脸上是难见的轻松之意。
“姑母画的画儿,那才真是妙趣横生。”宋织云道,“最喜欢娘娘画的风景画,有许多从前岭南的风景。”
“我就知道,有些东西,给你最是合适不过了。”皇帝仿佛心情突然好起来,大笑道。
宋织云看向皇帝,面带疑惑之色。
皇帝看着翊坤宫的残垣断壁出神,道:“翊坤宫大火之前,母妃已将那积年的画作都整理了出来,送到宫中藏书阁,交给侍书宫人清洁。如今,画作早已清洁好了,朕便想该如何处置才好。你既喜欢西洋画,又深得母妃喜爱,如今你的梅绣也是融汇了大胤刺绣与西洋画作的Jing髓。母妃该是很高兴,她的画作在你手上。”
宋织云心中正在遗憾淑懿皇后的画作毁于大火,不防听到皇帝有此一说,心中升起些许喜意,然而更多的却是悲伤,道:“若能得淑懿皇后的遗作,我定好好珍藏,作为家中传世之宝。可是,睹物思人,我最想见到的,却是淑懿皇后。”
皇帝听得此话,道:“从前午夜梦回,我也见到过母妃。只是,最近一段时日,再没见她了,大约国事繁忙,她也不忍打扰我,这辈子,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说罢,背着手踱步出了翊坤宫。
这一日,宋织云回到石府之时,后头还跟着两辆宫车。皇帝将藏书阁内淑懿皇后的画作都赐给了宋织云,大多数是西洋画作,少部分是山水花鸟画。人人皆叹圣恩浩荡。
过得两日,石震渊与宋织云辞别宋府众人,登船出松江港,南归崖州。
作者有话要说: 放假回来第一天果然要加班,写报告到十点。不过,还是要有点自己的爱好,对不对?文章临近结束了,感谢各位亲的支持,下一本一定会更好的。
☆、南归遇袭
此番崖州共有十余艘战船北上,先前大部分已返回崖州,只余三艘战船此次一并回去。石震渊与宋织云离开崖州已将近五个月了,宋织云此时想起崖州,竟也升起了些许思念。年初小产之事,随着时间的流逝,心口上的伤疤也渐渐结痂。
石震渊也归心似箭,此番在京城斗智斗勇,甚是劳神。反倒是崖州的造船局,实打实地造船造火器,演武场上铁血男儿日日练武,才是真正的痛快。
这般情形之下,战船便以最快的航速行驶。船上兵士昼夜轮流值守,夜间也已极快的速度在海上航行。十日之后,战船便进入零丁洋水域了,再过五日当可抵达崖州。
天下着雨,已经一日有余。站在哨杆之上的卫兵,正在四处眺望。此时夜深,又是冬季,虽然已经近南方,但海风呼啸,夜雨冰冷,叫人疲倦。
忽然之间,哨兵看到远远的洋面上有暗黑色的影子,如礁石一般,只是这哨兵往来零丁洋无数次,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此处何时多了礁石?他犹疑半晌,突然警觉,拉响警报。
然而,就在刺耳的警报声响起的同时,炮火也轰鸣而来。这么遥远的距离,在哨兵看来是无需担心的,这南海之上就无人的炮火有这般远的射程。可是,出人预料的,炸弹猛烈地轰炸在了石家战船的周围,激起无数巨大的水柱。
石家战船也迅速反应过来,向对方激烈开火。
石震渊与宋织云均为警报声所惊醒,石震渊只道:“你且在舱室内等着,我去去就回。”说罢,命沉舟在舱室门外守护,自己出去指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