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中还塞着帕子。看到宋织云,她双眼之中凶光毕露,再不复从前那委屈无辜的眼神。
宋织云示意那仆妇把手帕拿掉,道:“你们都出去吧。”只留了沉香在内。
宋织绣不等宋织云发问,便笑道:“真是恭喜二姐了!听说生了个小世子,恭喜了!”说罢顿了一顿,又道,“哎呀,听说世子窒息死亡了,满身青紫呢,真是可惜了可惜了!”说完,竟笑得前俯后仰,状如疯妇。
陈氏心头一紧,斥道:“三妹,你怎可出口伤人?这般事情,岂可乱说?其中是否有误会,你且说来!”余光里看了宋织云一眼,只见她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地攥着裙摆。
“我出口伤人?从前在家里我事事逢迎你们,又何曾见你们真的对我好?”宋织绣敛去笑意,愤恨地看着陈氏,道,“祖母从来只宠爱嫡女,便是那嫡女是根草,也定要当成宝。多看我几眼、多听我几句话都不愿意!她宋织绣会什么?不过是个绣娘,琴棋书画样样都拿不出手。我那么努力学习琴棋书画,名冠京城,到了你们这头却什么都不是,一丝半点也看不上我。便是大嫂你,也从来对着嫡出姑子多几分慈爱,对着我,你便不过是面子情。你可是不耐烦和我打交道吧?是与不是?”
“三妹你多想了。祖母对待家里孩子,一向一视同仁。若非如此,你又怎能上得了学堂,又出入世家豪门的门庭,结识各家的小姐,得到这名冠京城的才女之名?至于我,自问对你们姐妹几个都是一样的。”陈氏劝道。
宋织绣冷笑两声,道:“是不是一视同仁,从这婚事便看得出来。祖母给宋织云选了什么样的人家?便是宋织云都逃婚了,伤风败俗,还要遮掩着,送了多少嫁妆将人嫁过去。到了我的婚事,祖母可曾理会?不过全由着伍氏安排!伍氏这老衾婆,惯会在人前装出贤妻良母的样子,背地里却给我寻了这么一门亲事!外人莫不赞叹她贤良淑德,却是把我往火坑里推。这林家三爷就是个花花公子,懦弱男人,却还要说成是个青年才俊!”
说到此处,宋织绣顿了顿,目光狰狞地看着宋织云,道:“凭什么你宋织云便能嫁入侯门?凭什么你的夫君情深意重?凭什么你能生下嫡子?既然你母亲让我过得不好,我又怎能让你过得好!”说完这一通话,宋织绣方觉得十几年来的抑郁之气为之一松。多少次想脱口而出的话,如今终于说了出来,便是死了也值当。于是,也就冷笑着看向宋织云。
宋织云轻轻闭了眼睛,深呼吸一口气,方道:“昨日侯爷说是你害了我的孩子,我还不信。却不想原来你心里这么看我的。你自己心肠歹毒,便看谁都是歹毒之人。你自己心里想要,得不到的,便当别人都是要害你的。你所说的一切差异,都在于嫡庶之别。我是嫡,你是庶,我的母亲是嫡母,你的生母是姨娘。你要怪,便怪你的生母她要死要活地与我爹做姨娘。倘若我母亲当真要害你母女,你以为你还能等到长大,等到出嫁?”说罢,宋织云看她一眼,眸光中带着一丝了然,道,“你这么害我,不过是因为你求而不得罢了。”
宋织绣看着宋织云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好容易散去的一口气又梗在了心口。她竭斯底里地笑了起来,道:“二姐可真是耳聪目明啊!是啊,我一向仰慕侯爷,只恨嫁给他的为何不是我。从那年在海珍楼见了一面,我便恨不得嫁给他才好!你明明有陈绍嘉,却为何不敢跟他私奔了去?为何还要嫁给侯爷?侯爷明明最爱那清雅绝俗、如桂子玉兰之人,却娶了你这样一个妖艳女子,根本就不配!至于那窑子里的什么张姐儿、桃花夫人,不过清秀而已,却也能得侯爷垂青!我本有机会和侯爷在一起的,都是你。你还要给他生孩子,我怎么能看着这事情发生!”
陈氏在一旁越听越是心惊,忙道:“三妹这是疯了。将她带下去吧。”
沉香看向宋织云,却见宋织云微微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宋织绣,带了一丝嘲讽,道:“宋织绣,你有所求,求的并非是侯爷。你并不爱侯爷,你也不了解他。你求的是地位与权势,你想要我在石家的地位,你想要你的夫君像侯爷一样有权势。只是,你突然发现,你这一辈子或许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所以你恨我。”
宋织绣道:“不,我一直爱着侯爷……”沉香却已将帕子塞入她的嘴中,只有支支吾吾之声。沉香便将那涨红了脸要说话的宋织绣拉了下去了。
室内安静了好一会。半晌,陈氏方道:“二妹如今是什么打算?”
宋织云垂着头,刚才那一席话,也耗去她不少心力。想起从前宋织绣曾怂恿她逃婚,原是那时宋织绣便想取而代之了。
“我恨她。她杀我儿,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可是,若真要杀她,我又想她是我的姐妹。”宋织云道,那声音有些飘渺,带着自我矛盾的痛苦与质疑。
陈氏沉默下来,这是夺子之恨,又如何能消?想了一想,陈氏还是说道:“二妹,这事情是内宅之事,家中仆妇丫鬟可要嘴风紧,守得住才行。”
宋织云听得陈氏如此提醒,道:“侯府的仆妇丫鬟,自是靠得住的,不能坠了侯府的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