务,只叫她多看看潘氏与石弄chao,散散心。
沈氏心中何尝不难过?石佑峰英年早逝是她心头上的痛,南海赵家便是她的恨。只不过,她的心思放得深,经历的风浪也多了,便仍能淡定地坐在上座仔细听仆妇回禀。且因着战事,商贾贸易都慢慢减少了,如今外头商务倒也不算多。勉强着也总算撑过来了。
潘氏与宋织云给沈氏请安后,相携去掬芳院探望石弄chao。掬芳院里砌了个小水池,上面飘着几只船舶的模型,Jing巧细致,与大船相差不远。书房里挂着南海洋图,标记着各处岛屿。书房一角还摆着一个黄铜作成的及人高的地球仪,是詹乔治送给石弄chao的及笄礼物。
石弄chao正窝在罗汉榻上,手中拿着一本纸张发黄的札记,看起来颇有些年头了。那罗汉榻上还散落着不少笔记。
看到她们进来,石弄chao将札记放下,坐直了身子,又将那散落的笔记捡好,方道:“大嫂,二嫂,坐。”
不过短短的几日,石弄chao便消瘦了一圈。她从前还有些婴儿肥,如今那脸变得尖尖的,又因为经历了男女□□,眼中便少了几分爽朗,多了一丝少女的脆弱,笼上了一层清愁的柔光,风姿更胜从前。
“在看什么呢?”潘氏随手拿起一本笔记,翻开问道。不知道是哪年的笔记,那字写得歪歪扭扭,中间还画了些草图。“你从前写的?”
石弄chao点点头,道:“六七岁时候写的。那时候,爹爹还在,亲自教我。他说,等我及笄的时候,就送我一艘宝船。我把这事记下来了,还画了宝船的模样。大哥哥就打趣,说以后求娶我的人岂不是要带一支船队来?”
大约是这几天哭得多了,石弄chao此时说起自己的父亲来,显得很平静,面上甚至带着一丝微笑。
潘氏本是要安慰石弄chao的,然而,她最不能听别人提起石破浪。石弄chao刚刚说到石破浪,她拿着笔记的手就顿住,眼眶微微发红了。
宋织云从未见潘氏这样,有心安慰,又觉得无力,便只沉默不语。
“大嫂,自从爹爹和大哥去世后,我们从来都没有好好说过爹爹和大哥。”石弄chao却仿佛没有看到潘氏的难过,继续说道,“您可以跟我说说当年的事情么?为什么有零丁洋海战?红绵姐姐又究竟如何了?”
潘氏掏出手帕,擦去了眼睛的泪水,叹了口气,方道:“你爹爹和……过世时,你还小。天天跑到码头去,坐着等你爹爹,后来有一天下大雨,你淋了雨发了高烧,退烧后方安静下来。婆婆吓坏了,大家都担心你,便从来把你当孩子,再不跟你说当年的事情了。可是,如今你也长大了,知道些也好。”
立朝之初,崖州乃大胤最南端的区域,好几百年来都是贬官流放之地,天气chaoshi闷热,黎族世代居于此地,崇尚武艺,日常纺织打渔,凶年便打劫过往商船为生。
大胤初立,前三十多年都在忙着收服北境与西南,这崖州海上之患便腾不出手来处置。待到承宇帝登基,开放海禁,海上商路往来船只愈来愈多,海盗这门生意的利润便愈来愈丰厚,愈发猖獗起来。石家镇守崖州多年,也不时出海巡逻剿灭海盗。但是,海盗居无定所,石家一时也无可奈何。
有些厉害的,便占据一岛或数岛,跟往来船只收取过路费,一时声名赫赫。赵献武便是当时的佼佼者,他本是贬官之子,从江南富庶之地流落崖州,几经波折,收服南洋上大大小小的岛屿,自号“千屿”。这千屿在南洋与西洋的要道之上,人人都尊称赵献武一声“南海龙王”。要走这水道,要支付价格不菲的过路费,赵献武不仅如南海龙王般威严,也如龙王般富裕,富可敌国。
赵献武扼守要道,又坐拥金山,一时踌躇满志,便打起了崖州城的主意。他少年时因父亲流放崖州,吃了不少苦。如今,便寻思着要将崖州城占为己有。
正宇十二年和正宇十四年,他发动了两次针对崖州城的袭击,石佑峰与石破浪领着石家军,守住了崖州城。正宇十四年一战,正是惨烈的零丁洋海战。双方出动宝船数十艘,小船逾两百艘,海上追击周旋三日三夜,死伤数千人,折损近三分之一的兵力。双方都有高层将领战死。石佑峰与石破浪所在旗舰被火炮打中,葬身海中;赵献武亦被炮火所伤,如今瘫痪在床。
“林二小姐便是在零丁洋海战前夕失踪的。当时,她本是跟着她的父母一起,从泉州探亲回来。不料遭遇了南海赵家埋伏在零丁洋的船队,一船的人俱遭了难,却独独留下了她。这中间便不知有何种缘故了。”潘氏幽幽道来。
“既然是无故失踪,又为何人人都说是赵三所为?”宋织云略觉得奇怪,问道。
“赵三为人乖戾跋扈,大约因着赵献武伤重,他为了出一口气,竟是在二叔接掌崖州宣慰使的仪式上,送来了一个玉镯子。那本是祖母送给林二小姐的。”潘氏叹气,道,“二叔看了玉镯子,脸色都变了。姑太太更是泪如雨下,当场晕阙。姑太太与林家大夫人感情甚好,不曾想短短几日,便天人相隔。”潘氏所说姑太太便是林家二夫人,石家三老太爷家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