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行了礼,方道,“我家小姑子有劳夫人您的照顾与担待了。”
沈氏心里很是舒服。宋家人人分寸都把握得好,虽然是恩人,却从不摆谱,进退得宜。因此,虽然宋织云与石震渊过得磕磕碰碰的,沈氏还是忍了下来。到底是世家大族出来的人,虽一时拐不过弯,但想来很快便能明白其中利害,自然能明白夫妻和睦的重要了。如今这位堂嫂,与宋织云熟捻,若是她从中劝说一二,也是好事。
“阿云不知多能干,如今石家织坊、万宁绣坊多亏有她。”沈氏笑道,想着石家织坊西式织布机、万宁绣坊梅绣带来的白花花的银子,她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她自小喜欢刺绣裁衣,心思都放在这上面。从前祖母还担心她嫁了人,理不了家。不曾想有如此缘分,入了石家这纺织刺绣的世家。”陈氏道。这个小姑子在家时与世无争,只爱刺绣。然而,嫁作人妇后,若只一心一意只琢磨自己的刺绣,大约哪个婆母都不会高兴。
陈氏这般说着,便观察沈氏的神色。却见沈氏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微笑道:“可见他们小两口的缘分是天作之合了。”
陈氏听得沈氏如此说,笑得更明显了些,道:“我临出京前,祖母也是这般说的。”
沈氏与陈氏寒暄着,宋织云坐在一旁听着,觉得有些锥心。这桩婚事无论如何都必须是天作之合,两个家族的联姻,两个家族的互相借重,尤其在大战即将来临之际,更不容一丝闪失。只有她和石震渊,那真正结为夫妻的两人,互相别扭着。
她重又看了陈氏一眼,陈氏依然跟她小时候一样,见谁都笑yinyin的,因着面相圆润,历来很得老太君老封君们的喜爱。她未出嫁时,陈氏对她事事体贴,遇着好的绣品也常常替她收了来,遇到好的胭脂水粉也从来不吝于分享,偶尔还带着她们出门游玩。那时倒真是开心。
沈氏与陈氏又说了一会话,陈氏便告辞了,说去给辛老太君请安。宋织云便带着陈氏去黎山堂。初初见到陈氏的欢喜过后,宋织云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辛氏见到陈氏的第一句问话却是:“京中一切可好?”
陈氏一激灵,忙笑道:“自然是安好的。出京前,祖母特别嘱咐,让我给老太君请安,告诉您一切安好,不必担心。”
辛氏目光如炬地看向陈氏,半晌后道:“既然姚老太君这么说,我自然不担心。”她转而看向宋织云,道,“你们姑嫂久未相见,不必在此陪我老婆子了,且去好好说说话儿吧。”
陈氏正求之不得,向辛氏行了礼,方跟着宋织云去了万和院。
姑嫂俩坐定,摒退了左右,关了门,陈氏方道:“阿云,你这婆婆太婆婆,都是女中豪杰。先前还担心她们问起京中局势,如今看来竟是胸有成竹。”
宋织云听得陈氏这么说,心中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笑道:“她们年轻时都跟着丈夫在海上跟海盗周旋过,可不比一般妇人。她们不想问,我却想问的,京中究竟如何了?各位兄弟都离了京里么?”
“未曾。如今三弟还在翰林院任职,自不能走。四弟、五弟、六弟都还在书院读书。”陈氏道,“祖母说,不必担心,一切都有安排。”
宋织云默默想了一会,道:“如今留在京里的人家多么?”
陈氏听她再问,不禁笑道:“果然与祖母所料一般,你定不能放心家中情形。你且不用挂念家中,祖母她老人家只想问你与姑爷相处得好不好。天长地远的,虽然你信里写着一切都好,她老人家何尝不担心你是报喜不报忧。”
宋织云看着陈氏满是关切的眼神,心内有些酸涩。在保证家族利益的前提下,长辈们自然也希望她过得顺顺当当的。祖母再为家族利益考虑,也终究是给她挑了一个好人家。
“我自然是好的。大嫂您也看到了,太婆婆和婆婆都是女中豪杰,爽朗明智,家风醇正,对我很是宽容。我如今能作出梅绣来,婆婆有诸多帮助。”宋织云道。
“你那梅绣,我放进入广东地界,便听到有许多人议论了。昨日又听你大哥说起,祖母若是知道,不定有多高兴。她最喜欢你在她跟前刺绣的乖巧模样了。”陈氏颇为怀念地道。那时候她刚刚嫁入宋家,每次去跟姚老太君请安,便看到六七岁的宋织云在祖母跟前,胖嘟嘟的小手捏着针,像模像样地刺绣,那绣线太长,有时候还得站起来,憨态可掬。
宋织云显然也想起幼年在祖母姚氏膝下的日子,悠悠叹息,道:“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祖母。”
陈氏却捏了一把她的脸,道:“莫要叹气。只告诉嫂嫂如今你日子过得怎样。祖母她……她一直不安,总担心自己点错了鸳鸯谱。”
“都说了,挺好的。”宋织云道,她跟石震渊之间的事情,再不想金陵家中知道。
宋织云如此避而不谈,陈氏自然也晓得宋织云的意思了。她沉默半晌,方肃了神色,道:“阿云,既然你不想说,那便先自己理清楚了。祖母让我来此地,也是希望我能照应你一二。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但请叫了嫂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