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煊快小半辈子了,有时候还近得贴心挨rou的,还捉摸不透呢,这话可不就是在骂她吗?
心中chao汐又是一个浪涌,激得一阵眼冒金星,加之眼前雪地茫茫,更是刺得眼花缭乱,看见城下雪地上冒出一片黑点。
待眼中金星消散了之后,那雪地里的黑点却没有消失。待定睛仔细瞧,果然是夏国人出来了。连日大雪,城下的夏国人躲在营帐中,已经许久不探头了。
夜长欢突然来了Jing神,扔了没藏丹珠,转身朝不远处城楼上的那架重弩跑去。
积雪冰碴间奔跑,脚下一滑,一个趔趄,摔了一跤,也不觉得疼,爬起来又继续跑。
半年时间,裴煊将她保护得太好。城头上三天两头杀得昏天黑地,她却在没藏大府深处睡得昏天黑地。也就这入冬来的下雪天里,城下的夏国人停止攻城,她才被允许爬上城头,看一看远处的风景。
她心中有太多的复杂情绪。明明恐惧,却又要告诉自己不要怕;明明孤独,却又不敢过多地占用裴煊的Jing力与时间;明明委屈,却又不愿意显得小家子气;明明饥饿,却又要表现出一副身强体健,不吃饭也能活上几百岁的强壮……
因此,前些日子,她无意中发现一个可以消遣的乐趣。
城下的夏国人,会在营地边走动,会不时靠近城墙来打探,但是通常都在羽箭的射程边界上游离。普通弓箭手的羽箭下去,要么乏力,要么有失准头,并不能把他们怎样。而谁人能料,和亲公主的箭术,却不是普通弓箭手能比拟的。那日见着个箭弩兵连射几箭,都被城下的夏国人躲开,她接过弓箭试了一把,竟把那个夏国人给当场解决了。
就这样,只要没有攻城之战,她便上城头闲逛,专逮那些心存侥幸,靠近城墙游走的夏国兵,一射一个准。心情好时,让他们挂个彩,瘸着腿,吓回去,心情不好时,直接就地□□。
开了杀戒,多几次,也就觉得,杀人也并没有之前想象的那么可怕了。反之,唯有杀戮,才能消除恐惧。
一如刚才跟没藏丹珠不甚愉快的谈话,也唯有杀戮,方能消心头郁结。
那雪地上冒出来的一片黑点,远在羽箭射程范围之外。但是,城头哨楼上,有架从延州带过来的重弩,射程可达百丈之外,只要准头与力道足够,便可逮住那一堆黑点,比平日,一个一个地追着射击,来得痛快。
夜长欢奔上哨楼,楼里的弩兵一见是她,便主动给她装弩上弦。这些日子,城头的守军,不论是熙军兵士,还是没藏族人,都已经习惯了这位和亲公主来显身手。既可观赏性,又具实用性,何乐而不为呢?
重弩百钧,硬弓三石,军中兵械,虽然为了方便使用,设有巧力省劲之机关,但亦是按照壮年男子的臂力来计算。夜长欢也不知哪来的冲动与力气,明明饿得手脚发软,心中发慌,竟然发力拉动了那重弩,瞄准百丈之外,隐隐约约一簇黑点中间,凝神定气,一弩击出。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城下的夏国人,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突然成片地出现。
她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也许是自小耳濡目染养出的直觉,以及对尊贵人物出场架势的敏感。那百丈之外,看不清楚细节,只看得见乌压压一片黑点。但是,那群黑点的中间,是几个骑在马上的尊贵之人。
连蒙带估,冲着那几骑当中,为首之人,瞄准了个大概,□□飞出,电光划过,弦震绝响,嗖嗖回音,刹那弹指间,又似乎过了半世遥远……终于,见着远处雪地上,有马上之人倒地,那群黑点乱成了一团饼。
就像完成了一件大事,又像终结了眼前的一切坚持。
夜长欢瞬间彻底没了力气,直直地往地上一坐,又歪了身子,想往地上睡去。
那弩兵见状,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在一旁急得跳脚。
“把裴大人找来,说我走不动了。”夜长欢朝着他吩咐了一句,就闭上眼睛,伏在那哨楼地板上,昏睡了过去。
几个混沌恍惚,裴煊赶来,直接将她打横了抱起,往城头下走。
腹中空空,她其实迷迷糊糊,昏也昏不踏实。眯睁了双目,抬手摸了一把裴煊的胡茬子,问他: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熙朝的和亲公主,出师未捷身先死,落个饿死在永乐城的归属。想来,未免可笑,夜长欢便眯着眼,懒懒地笑。
“祸害千年,死不了。”裴煊努力轻松地与她说话。
“可是,我好饿。” 夜长欢噘嘴。
“这就回去吃东西,想吃什么?”裴煊诓她。
其实,除了清粥米汤,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就连清粥米汤,也越来越清,渐渐的没有米,只有汤了。
“想吃繁楼的菜肴,想吃公主府上胖厨娘的拿手好菜,还有宫里的御膳,我以前为什么那么傻,居然认为宫里的御膳是天底下最难吃的东西……”夜长欢嘟嘟嚷嚷,将声音埋进那人胸怀中。
“今晨斥候探悉,我们要等的人,昨夜已至城下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