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弹走了许多音,朱投依停下来,问道:“那曲先,你怎么了?”
那曲先看着东南方道:“坡笃信怎么还不来叫我们吃饭?”
朱投依嗤笑道:“他不来叫,我们自己回去吃就是了,何必要等他来叫呢?”
那曲先撇撇嘴,道:“这便是‘暗约’。”
“‘暗约’是甚?”
那曲先道:“便是你不说我不说,但每天同一时间都做同一件事,好像约好一般。”
朱投依笑而不语,见吃草的那匹马忽然抬起头,耳朵动了动,朝着东南方,与那曲先一般的姿势。便道:“好了,他来了。”
那曲先扭回来,“你如何知道?”
朱投依并不说破,只道:“你等着吧。”她便继续盘腿养神起来。
果然不一会儿,那曲先从山脊上撑着“蘑菇”一般的滑翔伞滑下来,那曲先注意到他的脸色与寻常大不一样,便问道:“你怎么了?从昨天起就是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
坡笃信道,“我正在与心魔作斗争。”
那曲先道:“你说出来,我没准能帮你。”
坡笃信摇摇头,说:“走吧,银长老叫你们回去吃饭……她怎么了?今天没与你一起练习?”
后半句他压低了声音,用的也不是汉话。
那曲先道:“她说最近心中不安,时时需要平复心绪,似乎有一套长老教的法门。”
坡笃信颇感兴趣,问道:“她怎么了?”
那曲先道:“她说她很想报仇,却不会武功,连法力也没了,十分痛苦。”
坡笃信点点头,大声道:“走吧,回去吃饭!不吃饭可不行!”
这话有点像是在安慰朱投依,也有点像是在劝慰自己。
朱投依睁开眼睛回了魂,起身上马,三人便同行往回疾驰。
晚间那曲先出来放水,竟然少有地看到从来没什么心事的坡笃信对月长叹。他悄悄摸到坡笃信背后,想吓他一跳,不想坡笃信先开口道:“我看见你了,那曲先。”
“你就不能当做被我吓到吗?”
坡笃信无奈地看着他。
那曲先问道:“你怎么了?从来没见你有过心事。”
坡笃信不置可否,道:“每个人都有心事,我当然会有。”
那曲先道:“不对,别人或许会在月下唱歌弹琴,你绝对不会,你这个大蠢牛只会睡觉。所以你到底遇到什么了?……等等我猜猜,你不会是爱上小朱了吧?”
他眯着眼睛仔细观察坡笃信,坡笃信正要反驳,那曲先啧啧有声道:“榆木脑袋也有开窍的一天?我不信……啊,你刚刚从外面回来,是遇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我说的对不对?”
坡笃信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那曲先笑道:“怎么样?我猜对了没?”
坡笃信道:“对,全对,你最聪明了。可是又怎么样?”
那曲先道:“你与小朱一样,不如直接去问问她怎么样。”
坡笃信模棱两可,那曲先也不急着回去睡觉,最后坡笃信投降道:“好吧好吧,来首曲子。”
那曲先欢天喜地回去拿他的坦普拉琴。
坦普拉亦即中原的琵琶,但颈长且细,腹凸且小,弹起来清脆悦耳亦可,铁马冰河亦可。那曲先手指纤细修长而白皙,月光下拨过琴弦,似有一层光晕。琴声柔和悦耳,那曲先缓缓开口道:“这是中原僧人做的曲子,名叫《普庵咒》,是小朱教我的,听说可驱散一切烦恼苦厄。其实自在非在,都在内心,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身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诚界。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坡笃信边听边打瞌睡,一盏茶的功夫,就睡死过去。
那曲先收了琴摇摇头,喃喃道:“明明还是老样子,一听人弹琴就睡觉。”
第二日有同学从帐中出来,见坡笃信与那曲先依偎而睡于树下,不禁怒道:“你们两不是住同一间吗?弹琴说爱至于跑到外面来吗?!”
坡笃信迷迷糊糊爬起来,将那曲先晃醒推进屋,摇摇晃晃出来准备早课去了。
下午那曲先照例是找不到影子,早上怒斥他们的同学这才发现下午连坡笃信也不见了,疑惑自问:“……难道真的在谈情说爱?”
正午日光耀眼,很热,坡笃信在山坡上找到了朱投依。
“小朱,我也……无法平静,你这个法门能教我么?”
朱投依睁眼抬头,问道:“你遇到了什么为难事?”
“我……”
朱投依道:“你看起来满肚子话要说,都快憋坏了。”
坡笃信愕然地摸着自己的脸,只摸到满手胡茬,“……有那么显眼吗?”
“有。”
坡笃信欲言又止。朱投依抬头不解地看着他。
坡笃信盘膝坐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