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原本就是豁出去了,以至于他说出了这些往日决计不会说出口的话。
“哼……”阿萝先是听那低哑声音承认自己错了,心里原本就舒坦许多,如今见他徐徐说出这话,更是仿若吃了糖渍梅子,又酸又甜的,说不出心间滋味,当下便微微噘嘴,娇哼一声,别过脸去,故意道:“不过是瞧着我如今长得好看,便来哄我罢了,若我依然是过去那个小nai娃儿,你才不屑看一眼呢!”
萧敬远看她玉白的小脸儿嘟嘴撒娇的样子,胸臆间不知道泛起多少柔情,只是到底压抑下,柔声解释道:“我当年看你年纪小,又怜你无人照料,心里其实也是想护着你照料你的,可是那无关乎男女,只是把你看做侄辈般怜惜。你怪我当时对你不屑看一眼,只不过说气话罢了,你心里应当明白,若不是你出言示警,我又怎会抛却现成的婚事,跑到了北疆去。再说了,我若当时像如今这般牵挂你,怕不是你又要以为我性子古怪不是寻常人了。”
这句话倒是说到阿萝心里去了。
其实平心而论,若是他当年对自己太过热络,怕是自己又要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有怪癖了。
低头想了半响,她终于抬起小脑袋,歪头打量着他:“那你当日为何拒了左继侯府家的婚事,我才不信你是真信了我的话呢,你当时说了,人家即使有个什么,你也一定要娶的。”
哼,当时那难看的脸色,那冷漠的样子,后来有时候她做梦还能梦到呢!
萧敬远想起当初,脸色也颇为难看。
他做了那梦后,自己都无法接受,下意识便对阿萝冷脸了,却不曾想过,小小的阿萝看了自己的冷漠,心里又是什么滋味。
“这也是我错了。”萧敬远拧眉,只好又继续承认错误。
曾经摆下的脸色,便是今日低声下气陪的小心。
阿萝其实心里早就没气了,此时看堂堂定北侯,自己爹娘书房里的座上客,朝廷中人人敬仰的人物,曾经对自己横眉冷眼的人物,站在自己榻前,竟是低声下气陪着小心,早已经是舒畅无比,又甜蜜异常。
她见好就收,抿了下唇儿,忍着心里的得意,故意一本正经地道:“你既知道错了,那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了!咱们这件事就两清吧,从此后我大人不计小人过,你也不必提了!”
这可真是得了便宜又卖乖。
萧敬远看她这样,眸中便泛起了温暖的笑意,柔声问道:“那既是说清楚了,我过几日,便设法提婚?”
提婚?
阿萝顿时心里一沉,忙摇头道:“不不不,这件事是说清楚了,可是我真得并没有要嫁给你的意思。”
她认真想了想,低下头,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我不会嫁给你的,七叔,也不可能嫁给你的。”
“为什么?”萧敬远眸中的温和顿时凝固。
“因为——”阿萝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和盘托出:“因为我害怕死。”
“嗯?”这个回答,自是出乎萧敬远预料。
阿萝叹了口气:“我小时候曾经做过一个梦,梦到我以后会死在你们家的宅院里。所以我从小就知道,一定要远离你们家,所以萧家,无论是萧永瀚,还是萧永泽,亦或者七叔你,我都不会嫁的。”
今生今世,她不会踏入萧家门。
萧敬远闻言心间一滞,他想过阿萝或许会不愿意,毕竟小姑娘家,总是有这样那样想法,况且他提出这事儿,也实在是太过突兀。
可是他没想到,她拒绝自己的理由竟然是这个?
最开始是不信的,这个理由太过荒谬,不过沉yin间,却是想起了之前许多事。
譬如她让自己不要嫁那左继侯府家的女儿时,那急切认真的小表情,譬如后来她张口说出柯神医时的笃定,又譬如自己竟然在七年前就梦到了她长大成人后的模样。
如果她真有未卜先知的本领,这未必就是顺口胡诌。
“阿萝,你信不信我,会护你一生一世,不会让你遭受命中厄运?”
他屈膝,半蹲在榻前,双眸几乎和她平视,就这么问她道。
阿萝微楞,望过去时,因为月牙儿已经不见了,夜色浓郁,她看不清楚他眸中神情,可是却能感受到那刚硬脸庞上的笃定。
她其实是信他的。
可是,她却也信命。
她害怕萧家那双月湖,是决计不敢再次踏入的。
重活一世,偶尔间和萧家人打交道,她也会去想,到底是什么人,可以如此遮天蔽日,将自己关押入水牢之中,替代了自己,十七年的时间竟不被人察觉。
可是想不出来。
正因为萧家上下都看上去极好,她才想不出来,到底可能是谁。
我在明敌在暗。
她怎么可能把自己置身于这种危险之中。
萧敬远说,他会护自己一生一世,可是上辈子,萧永瀚也说,今生今世绮罗香只为她一个人奏。
回想起那一世临死前,听到的那绮罗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