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对年轻的夫妻在私语。
“一阳睡了?”姜伯旭喝着茶,见到妻子回来,问道。
崔素娘脸上带着心疼,柔声的道:“是呢,到底还是小孩子,一路奔波,好不容易能躺床榻上歇息,头一沾上去就睡着了。”
姜伯旭点点头,又叮嘱妻子,“以前我们外放,没能在爹娘膝下尽孝,今儿一家团聚了,你记得晨昏定省,多带着一阳去阿娘那里承欢膝下。”
崔素娘嗔了他一眼,“我还用得着你说,我自当会好好孝顺阿娘的。”
婆母是个和善的,当初大郎外放,彼时一阳才一岁多,她还以为婆母会留她下来,结果婆母自己提出让她跟着大郎去任上,当时她见婆母这般好说话,又炸着胆子提出想要带着一阳去,婆母虽不舍,但也答应了她,还请了一个大夫一路跟随,叮嘱她照顾好一阳,这样的婆母也就跟亲娘差不离了,她自然会好好孝顺婆母的。
夫君敬重,婆母和善,儿子聪慧可爱,自己又是冢妇,崔素娘觉得自己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就是嫁给了姜伯旭。
妻子是崔家嫡长女,素来识大体有分寸,姜伯旭很放心妻子,见妻子上了心,他就不再多说。
“倒是没想到五娘竟然长这般大了,那身量,瞧着跟你差不离,她一个小娘子怎么长这么高?”
崔素娘想起午间见到小姑子那身量,咂舌不已,足足比她高一个半头呢。
姜伯旭淡淡的喝着茶,“爹娘身量都不矮,五娘长这么高不奇怪。”
崔素娘正从箱笼里拿出常服,一件一件的叠着,“五娘及笄了,也要相看郎君了,她这么高,也不知哪个郎君才能配得上。”
小姑子是家里所有小娘子里头最得爹娘和祖父宠爱的,她算着及笄的日子提前就让人送了礼回去给阿娘。
姜伯旭眸中闪过一抹暗光,“那是爹娘Cao心的事。”
崔素娘继续叠着衣裳,“我就是提这么一嘴,这儿地处偏僻,哪儿有好郎君让爹娘相看呢。”
她又满是不解的嘟哝,“祖父什么都没说,就派人来传信让你辞官,让我们来这儿。”
姜伯旭微微皱了皱眉,“祖父的决定哪容你来置喙?”
听出丈夫的不满,崔素娘不敢再抱怨,赶紧转了话锋,用儿子缓解他的怒气,“一阳也五岁了,你是不是去跟祖父提一提,让一阳在他身边跟着熏陶一下?”
她深知论起本事,就是自家祖父都比不得姜太傅,姜太傅从小带在身边教养的孙辈里头就是她夫君和五娘,自己夫君处事手段有多厉害她是看在眼里的,想着既然姜太傅也在这里,又不用当官了,就生出了把儿子给姜太傅教导的想法。
“嗯,这事我会跟祖父说。”恰好,姜伯旭也是这样的想法。
见姜伯旭没有再生气,崔素娘放心之余,又道,“还以为这丹阳县是北梁最荒凉之地,想不到瞧着却不同,一直听说五娘成了一县之令,也不知道这县城到底是谁在管。”
进城之时她的马车在众位长辈的后头,又是女眷,并没有下马车步行,自然没有看到姜元羲在百姓们心中的印象,还以为姜元羲是徒有虚名。
“不过怎的是五郎在管事?明明六郎才是嫡支。”崔素娘皱着眉。
她说的是安顿流民一事,这事是姜伯庸和崔玉书在管着,姜伯庸是庶子,她以为这种事应当是六郎管着才对。
姜伯旭也微微皱了皱眉头,却是呵斥崔素娘的,“五郎也是我们兄弟,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崔素娘并没有像方才那样不安,她熟悉丈夫,是不是真的生气不满,她看得出来,索性她顺着话茬换了一个,“祖父宅心仁厚,一路上看不得灾民受苦受难,但收留了这么多灾民,会不会生出事端?”
她脸上带着一丝忧虑,其实路上的时候她就对姜太傅此举不满了,收留了灾民就要拿出粮食安顿他们,但姜太傅拿出的粮食是他们自家的存粮。
若是往年风调雨顺,她是不在意这么点粮食的,她跟着夫君在任上之时也会时不时施粥,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们姜氏一族本就人口众多,还有一大群部曲要养着呢,存粮怎么能这般浪费?
且那些灾民人数太多了,要不是还有郑家和自己娘家的部曲也在,崔素娘夜里睡觉都不敢放心,谁知道这些灾民会不会趁着他们夜里歇息就恩将仇报抢他们的存粮?
这一路上她都提心吊胆的,很想跟姜太傅建言不要再管这些灾民的生死了,但她是孙媳妇,虽是未来的冢妇,大事上头在姜太傅跟前是没有能说话的余地,只能通过旁敲侧击让夫君去说。
夫君是祖父跟前教养长大的,又是长子嫡孙,他一说,祖父准会认真考虑的。
崔素娘原本以为姜太傅宅心仁厚,见不得灾民受苦,顶多就是收留他们一路,万万没想到还要带着这些灾民入丹阳县!
难不成还要他们自家的存粮一直养着这些灾民不成?
“五娘到底还是个小娘子,虽说同样是在祖父身边长大,却比不得夫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