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帝国皇储,奥地利,匈牙利及波西米亚大公,弗兰茨·约瑟夫殿下到——”
司礼官刻意拉长的报名声未落,殿中所有人立刻如chao水般向两侧退去,中央留出一条宽扩的走廊,等待皇储驾临。
又是一阵嘹亮的小号,我立在伯爵身边,伸长脖子向里面张望着。
“他来了,他来了。”阵阵耳语声在人群中如漪涟般散开。
我看到从东侧皇室专用门内,在一群花团锦簇的侍从簇拥下走出一个男孩,他大约十三四岁模样,瘦瘦高高,穿了一身耀眼的红色礼服,结成麻花状的饰带从他肩头垂下,领口,衣边,外翻的衣袋及袖口上都镶缝着金闪闪的花边,与他里面的金色缎面马甲相得益彰。
他神态安详,边走边向两侧点头示意,并不时跟熟悉的人打着招呼,聊上一两句,从他身上他丝毫看不到同龄男孩的慌张和毛躁。
我越来越紧张了,约瑟夫皇储马上就要走到我身边,他俊秀的面庞也越来越清晰地映在我的眼中。
他生着高高的额头,直挺的鼻梁从额上没有任何凹陷地滑下,构成一种绝对希腊式的高贵。浅浅尖蹙着的眉宇显示出他拥有缜密的思维和惊人的自控能力,而蒙着长长睫毛的浅灰色眼睛则说明他具备丰富且敏感的内心,最为迷人的是他那张嘴,小巧而圆润,下唇微微下垂,传说这正是哈勃斯堡家族所特有遗传的标志。
就在他就到我身边时,我不否认那一刻自己真的被他迷住了,而他也驻足在我跟前,带着欣赏的目光盯住了我。
“快行礼。”伯爵小声向我说。
我忙行了一个屈膝礼,伯爵也深鞠了一躬。约瑟夫皇储颇优雅地伸出了手,我慌慌张张地接住,在上吻了一下,可能是用力过猛,当他抽回手时,我偷眼望到皇储的手背上竟被我印上了一个浅浅的唇印!
皇储和蔼地问了伯爵和我的姓名,我俩答完,一个高级侍从在皇储身后向他耳语了数句。他笑了笑,便清风般翩然走过。待他走后,这才感到刚才的窘相让我出了一身汗,我从未跟这么高贵的人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我吻他的的那一霎那甚至让我感到眩晕。
在现代社会,自己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我们公司的副总(正总都没有机会见过),更别提王子公主的了。而且就算在电视上见过几个,比如英国的查尔斯王子,日本的皇太子,不是老得掉渣,就是像猥琐小职员一样,哪能和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王子相提并论?
约瑟夫皇储巡视完众人后就坐到位于大殿北首他的专座上,并意示侍从们“舞会可以开始了。”
华美的乐章奏起,但却无人向前。伯爵告诉我,按礼节应由皇储自选舞伴,单独起舞后,众人才能正式开始。
一阵小提琴领奏的前奏曲后,年轻的皇储离开了座位,进入了舞池。他若有所思地环视四周,宫中的名媛贵妇们开始跃跃欲试,然而他却步履轻盈地径直向我走来。
“夫人,能邀您跳一支舞吗?”他微笑着伸出手来。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竟不知如何是好。从未有人教过我,如果一位国王或王子向你邀舞,你应该怎么办?幸好伯爵在我身边,忙向我授意:“还不应允谢恩,行礼。”
我再一次地机械地屈膝行礼,嘴中尚未来得及道谢就将手交到了皇储手中。此时殿中一片喧哗,我虽不敢环视四周但仍能感觉到无数双嫉羡得发红的眼睛盯住了我。
仍旧是千篇一律的小步舞,但不同的是整个舞场中只有约瑟夫皇储和我!
当时的维也纳尚没有圆舞曲,因此皇储并不能搂住我的腰与我边舞边谈,只能在音乐的转折处,再一次握住我的手时才能跟我悄悄说上一两句:“真没想到,您已经结婚了。”
我尴尬地笑了笑。
“您多大了?”他又问。
“十六。”
“那您比我大三岁。”
我的眼睛一直死死盯住他,半因礼貌,半因胆怯而不敢他顾。
约瑟夫皇储的语速很慢,很柔,他尖削的下颌总是习惯性地抬着,露出皇族的倨傲;但他的眼神却很体贴,在女士身边总会充满关爱与惜护之情。通过如此近距离的观察,我开始发现他的眼中饱含着与他这个年龄极不相称的神情,那里充满了孤独,我从中可以读出极度的自信,自弃,反叛与服从,这些矛盾体怪异地共存在他灵魂中。就连他常挂在脸上的微笑也掩盖不了他天性中的闷闷不乐。
一阙结束,在热烈的掌声中,他领我走出舞池,扬了扬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如果您只是个贵族小姐而不是个伯爵夫人就好了。”
这是那天舞会上约瑟夫皇储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后来,我想了一想,皇储之所以和我跳舞,可能是因为我是这里和他岁数最接近的女宾,是这里最年轻的夫人。
注释:
弗兰茨·约瑟夫,后世人称弗兰茨二世,是弗兰茨一世和特蕾莎女皇的长子,生于1741年3月13日,死去1790年2月20日,于1765——1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