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媳怀了身孕,不宜参加这样的白事,这长媳便被送回娘家昌平大长公主府休养,如此这女眷接待之事便被这袁氏的小女一肩担起,与一众亲戚女眷忙了这么多个日夜。
听谢昀说,这小丫头也是有几日未好好合过眼了,可见,也是个至纯至孝的孩子。
耳边响起礼仪的宣报声,跪地的人闻声转过头来,当碰触到少女的目光时,杨氏一颗心也不由轻然触动,眸中顿时化开怜爱与心疼。
下一刻,杨氏提步朝里走,方到灵堂案前,崔知晚便携着一众人跪地还礼。
看到少女柔弱的身子直直弯下,将头深深触地,隐约间还有几分颤抖,杨氏当即上前双手扶起,语中满是温柔。
“好孩子,快起来。”
听到杨氏如此慈爱的语气,崔知晚恍然间只觉得熟悉而依赖,仿佛自己的母亲回来了一般,当即抬起头来,一双眸子泛红中渐渐shi润。
杨氏见此不由也眼中微热,竟是伸手将跪着的少女揽入怀中,下一刻,便能感受到少女难以抑制的哭声。
谢昀默然立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疼却又有着几分欣慰。
“好孩子,以后,我就是你的母亲。”
趴在杨氏怀中哭泣的少女闻言微微一动,就连一旁的人也不由看了过来,只觉得久违的暖心。
杨氏似乎并不在乎众人的目光般,温柔地抚着少女的头发,仿佛一对情深的母女。
而这一幕,恰恰落到了门口立着的徐成君眼中。
几乎是一瞬间,徐成君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已然凝结成冰,正在一点一点的碎裂。
一双手不由地渐渐紧攥,即便指甲已经抠进了rou中,她却也感受不到丝毫的疼痛。
眼前的这一幕于徐成君太过刺眼。
从前的她满门被灭,父母皆亡,何曾有人这般安慰过她。
除了嘲讽,冷眼,她又得到了什么。
而如今,眼前这崔家姑娘不过丧了一母,便能得尽她谢家的怜惜?
人生的确是太过可笑,如今她当真想要问问。
为何同人,偏偏不同命。
当礼仪宣报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徐成君仍旧那般温和有礼,款款走进,看着灵堂之上,眸中难掩悲色。
崔府上下的人方回礼,徐成君已然上前扶起崔知晚,当眼前的少女抬起头来,徐成君的一双眸子几乎停滞了。
她想要牢牢记住这张脸,更要牢牢记住眼前这个人。
因为正是她,抢走了本该是她的一切。
“崔姑娘,请节哀。”
徐成君的声音原本端庄温婉,此刻更是添了几分抚慰,举止间没有丝毫代天子行事的倨傲,让人不由心生亲昵。
“谢徐姑娘。”
眼见崔知晚出声,徐成君温柔地将其扶起,随后转而看向一旁的杨氏与谢昀,礼貌地颔首出声:“谢夫人,谢大人。”
谢昀闻声回之一礼,杨氏眸中也是难掩温和的点了点头。
当徐成君代表天子向崔府施以哀悼后,众人当即行礼谢恩,一切毕后,徐成君又转而替自己向逝去的袁氏上了一炷香。
默然间,崔府的家眷立在两旁,身后则站着杨氏,谢昀和旁人。
徐成君手中捻香,静静看着案后的棺椁,脸色平静中带着几分肃穆,看起来似乎并无异常。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她的双手已然冰冷,冰冷到近乎颤抖,只能用力的捻香,强忍住心底升起的恐惧与愧疚,唯恐让人看出什么来。
袁氏之死虽没有她的参与,可却是因她而起。
若卫氏是那把杀人的刀,萧衍便是将那把刀插进袁氏胸膛的罪魁祸首,而她,正是将刀递到萧衍手中的帮凶。
她不知这世界是否有鬼神,若是有,他日的袁氏,只怕第一个要找的便是萧衍与她。
可这条路既然走了,便再回不了头了。
神也好,鬼也罢,她的手上已染了鲜血,便不在乎再沾染的多一些。
只要能得到她想得的,该得的,不再过这般犹如烂泥一样的生活,就够了。
徐成君一步一步缓缓走向灵案前,看着那上面黑沉的牌位,默然将手中的香插入香炉中,当那沉重到可怖的棺椁闪过她的眼前,几乎是反射性地,徐成君将眼眸覆下,转身间,一颗心变得更加坚硬,也更加冰冷。
“姑娘——”
就在此时,一个惊慌的低呼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只见连连熬了几夜的崔知晚许是因为过度的悲伤再也承受不住,竟是在众人未曾察觉时毫无征兆地晕倒在地,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
绿鬟惊慌的不由哭出声来,就连一旁的杨氏也惊到不少,就在崔知琰要上前时,谢昀脸色一变,几乎一个步子上前,全然忘了旁人的目光,直接将少女抱起,看向绿鬟的眸中满是焦急与紧张。
“最近的院子在哪儿——”
绿鬟也颇为灵性,下一刻便连忙爬起前往指路,谢昀连杨氏也未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