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顾虑:“可是吴王手下有兵马数万,将他留在京城,是否会养虎为患?”
“太子忘了?”姜凝醉敛眸微微一笑,清冷的眼里霎时惊起一片波光涟漪,美不胜收。“吴王既得太子赏识重用,从东楚迁回京城,他麾下的兵马自然要充入京城的军队里,这是历来老祖宗们定下的规矩,太子有此要求,也是合情合理,孰人敢不从?”
仿若被人猛地点醒过来,颜君尧坐不住般地站了起来,喜道:“好一招明升暗降,这样一来,吴王这个烫手山芋也终于得以妥善解决了。”
“太子高明。”姜凝醉抬头看着颜君尧茅塞顿开的表情,又不禁想起颜漪岚对他的良苦用心,起身道:“如此一来,也总不算辜负了长公主的一番心意。”
颜君尧微愕,随即又明白过来姜凝醉这番话里的深意,不禁心中微叹。是了,若不是颜漪岚的嘱托,依着姜凝醉向来待人清冷疏离的个性,她是断断不会做到这般地步的。
皇姐……
思及颜漪岚为他往日做过的种种,颜君尧一颗心像是被人仿佛拿捏,始终不是个滋味,他回过神来,本还想着再说些什么,可惜姜凝醉已经转身先行离开了,殿外她的身影因渐渐走远而变得模糊不清,只余下一抹窈窕清淡的浅影,似水中触不到的浅月,似手里握不住的烟缈,那么美丽而不真实。
第一百四十八章
吴王回京一事,经由颜漪岚的诏书颁布天下,街知巷闻,在整个京城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然而明眼人都知道,这纸诏书虽然还盖着颜漪岚的印,但却是出自颜君尧之手。看来这位即将登位的新君对于如何处置吴王一事,采取了迂回政策,表面上念在北央王进京的时候,吴王护驾有功的份上,对于他之后所做出的的种种罪行既往不咎,甚至格外重用他,将他从东楚迁回京城,接掌泯南王生前的荣耀,然而实际上却是借此打压分崩吴王在东楚的势力,彻底剥除了他多年来暗自积累的兵权和势力分据,从此他就如当年的泯南王一般,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王爷,在颜君尧的监视之下,再无还手反击之力。
这招明升暗降,用得实在是妙。
群臣们心知肚明,树倒猢狲散,谁也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替吴王说情,就算是吴王多年潜伏暗布在皇宫里的心腹大臣们,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势已去,摇头叹息。
吴王离京前往京郊泯南王王府的日子,被定在了颜君尧举行登基大典的前一天。
虽说他接掌了泯南王生前的身份和地位,然而新王登典的荣耀,他却是连目睹的机会都没有了。
在皇宫匆匆领旨谢恩,吴王在宫门前登车离开。
即将临去之后,吴王回头眺望身后庄严肃穆的皇宫,黄瓦红柱,金碧辉煌,为了这里所带来的至高无上的权力,他曾潜心蛰伏多年,与颜漪岚如同悬坐在刀尖上博弈,然而却终究棋错一步,导致满盘皆输。
既是输了,不论是什么结果,他都只能承担。
只是不知,她现在如何了?吴王想着,举目扫望着皇宫的每一个角落,寒风瑟瑟而过,吹得他的心头也是空空落落的。
也罢,她既然已经回了皇宫,呆在长公主的身边,终归是不会亏待她的。
从身边大太监的手里接过圣旨,吴王冲一边的王源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上马启程了。
“王爷且慢。”大太监微躬身道:“长公主记挂吴王一路上难免舟车劳顿,所以特意命人给吴王送来了一些吃食,好让王爷在路上换换口味。”
猜不透颜漪岚这个时候的意图,吴王沉默着点了点头,道:“代本王谢过长公主。”
说话间,碧鸢已经领着几名宫女们端着食盒而来。
“王爷。”碧鸢行了个礼,道:“奴婢奉长公主之意,特意为王爷准备了一些糕点,以待路上品尝。”
吴王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他漠然看着宫女们按着碧鸢的指示将食盒放进马车,趁着大家忙活的空档,他侧首问碧鸢道:“她还好吗?”
碧鸢是个明白人,自然听得出吴王话里问的是谁,她微垂着头并不回答,而是将袖里之前藏着的一枚Jing致锦盒递到了吴王的手里,不等吴王询问,她余角瞧见宫人们都已经放下了锦盒回到她的身边,便率先往后略微退了半步,躬身道:“主子们的吩咐奴婢已经完成,出宫的时间到了,还请王爷保重。”
一句“主子们的吩咐”似乎已经道出了一切原委,吴王暗暗捏紧了手里的锦盒,他没有再问,而是转身坐进了马车。
马车缓缓启程,吴王低头凝视着手里的那方锦盒,木头盒身雕刻着繁复花纹,散着淡淡的檀香,他的指腹来回摩挲着盒身的图案,最后打了开来。红色的绒布垫上静静躺着一枚剑穗,红色的丝线已经有了些褪色的痕迹,看得出已经放置有一些年头了,但是却还未曾被人使用过。
握着锦盒的手微微地发颤,吴王微眯着眼凝视着手里的那枚剑穗,记忆缓缓涌上脑海,他只觉得心间那道旧日伤口如今豁然呈于眼前,尽是鲜血淋漓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