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诺冬整个人震惊了,他简直不敢相信,以往那个健壮如山的男人竟然在自己面前倒下了!他的父亲,彻底投降了,被他害死了!这就好像他亲手用刀子捅死了父亲,眼见双手沾满亲人的血——弑父娶母的俄狄浦斯最后也将遭受人lun天谴而自残双眼流放他乡。
然而,韩柏辛并没死,只是血压有点高,除了摔到地上时脸擦破皮外,也没查出什么大毛病,
手底下的人都被韩柏辛赶回去干活了,只剩韩诺冬在病房陪护,韩柏辛面无表情地盯着正滴着的吊瓶,韩诺冬在旁边看他并没有想要开口说话的意思,便也低着头摆弄手机,幸好旁边有进出的新病人进来,护士推着车走来走去,人们说话的声音显得他俩的沉默也没那么明显。
护士来拔针的时候,韩诺冬电话响了,是朱宴,她正开车往医院赶,问是在哪个病房。等韩诺冬再转过头来,这边韩柏辛正摁住手背静脉药棉处,夹着电话讲工作了,他确实忙,得应付好几个供应商还得给属下交代任务,语气软硬兼有,有简明嘱事的冷静,也有嬉皮笑脸的油滑,韩诺冬仔细看他,忽然觉得韩柏辛能在这行里混得这么开,获得今天这种规模的成就也不是没有道理。
韩诺冬没打扰他,给他倒了杯水,又坐到他对面去,等他挂了电话,韩诺冬淡淡问道:“你好点了?”
他就算是真关心他家老子,这语气神态也像是在敷衍,这么多年,他一个人在外头也习惯了,再苦再难没朝他老子老娘要一分钱,张一次嘴,谁又不是娇生惯养的宝贝,偏偏生父生母两头都没把他当回事,亲情久疏而不亲,现在再想亲近,反而显假。
韩柏辛倒并不在意这个,蹙眉道:“我本来就没事,不过等下还是你送我回去吧。”
“宴……小阿姨马上到了。”韩诺冬在公众场合还是决定恢复旧称。
韩柏辛斜睇他,又闭目养神,不露声色,半晌才吐了口气说:“这下你有借口搬回来了。”
这话听着讽刺,韩诺冬抬头看他,韩柏辛仍然闭着眼,悠悠道:“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想要什么东西就坐地上打滚非缠着我给你买,那小的也是,他有时候上来的倔脾气还真像你,可他总归是个孩子,我也得宠着……朱宴信主,我有时候也去听听布道,我觉得圣经说得很好,爱就是忍耐。”
他这话在暗示,韩诺冬低着头嚼字,还没品过味儿来,朱宴就一头撞进来,满面愁云,直奔到韩柏辛跟前,仔仔细细看他脸上的伤,又见他气色尚好才松了口气:“你没事吧,吓死我了!我来的时候好像还闯了个红灯!”
韩柏辛换了副温柔的表情看她,反握她的手,声音倒比刚才还虚弱:“没事,我就是血压有点高。”目光游移,他似乎指引朱宴去看韩诺冬,那感觉就像在默默打小报告。
朱宴果然回头,皱眉问:“怎么回事?怎么好好个人就晕倒在工地?”
她这话里多有责备,像他把他爸真怎么了似的,韩诺冬看她急切的样子心里翻滚醋意,但又不好明示,只把过程大概说了一下,虽没提他和老韩的谈话内容,朱宴也猜到了几分,心里又恨又气,也不好明说,只低声埋怨:“他身体一直不太好,你回来就别气他了!”
韩诺冬也委屈,可心想,不管怎样确实也是他自己作孽,回来就逼宫退位,若老韩真有个三长两短,那么第一个不原谅自己的就是朱宴,想着朱宴可能成为寡妇而自己又不能名正言顺地娶她认子,韩诺冬心里全是内疚悔意。
韩柏辛在一旁说:“跟他无关,我就是这几天太累了,其实没什么事,咱们回家吧。”
“你能行吗?”朱宴还是想让他在医院多待几天观察观察,韩柏辛不耐烦挥手:“我在家养着也是一样。”
朱宴知道拗不过韩柏辛也就不勉强,医院床位也紧张,便在大夫那拿了药,咨询注意事项,这才扶着韩柏辛出了医院。一路韩诺冬也都在旁边陪着跑腿儿,但不多言语,好像大家又回到了几年前,习惯他成为家庭的一份子。
接了韩天佑,一家四口在外面吃了晚餐,韩天佑看韩诺冬跟韩柏辛同时出席,这嘴里要叫的称呼倒是一个不错,恭恭敬敬地该叫爸爸叫爸爸,该叫哥哥叫哥哥,韩诺冬怕再气着韩柏辛,也就不哄孩子改口了。朱宴整个心思都扑在韩柏辛身上,时刻观察他反应,恐他再有晕厥前兆。
回程的路上,韩天佑犯了困,趴在韩诺冬的怀里,伸着小手摆弄他的拐杖,人也温柔喏喏:“哥哥……”
“嗯?”
“你的腿疼不疼?”
韩诺冬摸摸他小脑袋笑了:“你说呢?”
“我觉得很疼很疼……”孩子对疼的理解可能仅限于打针摔跤,但他就懵懵懂懂重复这个字,韩诺冬就觉得这孩子什么都知道了,他轻拍天佑,轻声笑,不疼,我不疼。
一会儿韩天佑就阖上眼睡着了。
下车的时候,韩柏辛从韩诺冬怀里接过孩子,韩天佑被换了主,张开眼睛看是爸爸,心里又踏实了,继续睡过去,三个人便默契地放轻脚步不说话,进屋把孩子放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