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整个人都显得更肤白貌美。
裹了一件黑色的外套,头发随意地卷了卷,手腕上的香氛是她从十八岁一直爱到二十六岁的反转巴黎。
这些年她已经很少有机会如此认真装扮自己,女为悦己者容,所以对她而言,再多的装饰都显得多余。
然后打车匆匆赶到全城人均消费最高的“肖氏酒店”,下车前没忘记找司机拿发票之后报销。
市场部的头儿sean与两位下属在门口迎候客户,程佳与她们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心想自己来得倒是不算晚。
没多久,两辆商务奔驰停在酒店门口。程佳正在大厅与刘良平沟通待会儿饭局上的交流方向,听见身后sean的声音时很快也被刘良平带着迎上去。
目光触及到为首那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时,脚步仿佛与意识短暂地分离。
时间在分分秒秒地流转,可程佳仿佛停顿在了这一刻。
脑袋中是一片眩晕,随后变成虚无的空白。
所有人都在迎头赶上,只有她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随后像被定住了一般,强忍着心头惴惴的疼痛,穿过人群看到他漫不经心高傲冷漠的面容。
熟悉的轮廓。
她忘了之前反复提醒过自己要在见到客户前脱下臃肿的大衣率先展现自己最专业得体的一面,也忘了准备好的流畅自我介绍,在sean与刘良平迎着那一行人往电梯里走时,她甚至忘了要跟上去。
在这一秒钟,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的人,实实在在地出现了。
程佳爱一个人。从十九岁到二十一岁,那个人存在于她的生活里;二十一到二十六岁,他整夜徘徊在她的睡梦中。
而那个人恨她入骨。
喉间苦涩以至于她几乎无法开口,在席间sean指着她这位“骧南第一美”向瑞达的诸位宾客介绍时,程佳看见桌对面带着金丝眼镜的男人面无表情,仿佛真的第一次认识她。
如此陌生的视线,曾经倾心相许的男人,如今公司的座上宾。
程佳同身旁的刘良平说了一声,便起身去了洗手间。她在洗手间透亮的镜子前呆呆看着妆容Jing致的自己,只觉得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岁月催人老。
时光或许没有让她迅速走向衰败与苍老,可今晚的她与付玄楷,都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模样。
她如愿光鲜亮丽出现在旧情人的面前了吗?
或许吧。
可到了今晚程佳才发觉,原来前半生中最痛苦的不是这五年来每一个辗转反侧的深夜,而是他此刻随意投来,像对待陌生人一样的眼神。
说是一眼万年也不过分。
沉默良久,程佳重重地吞吐呼吸,让自己躁动的心平静下来。
她把黑色的大衣脱下来,露出丰盈有致的身形,强迫镜子里的自己理智清醒。无论如何,她今晚还有使命在身。
重回宴席上的程佳面色平静,她偶尔会偷偷望一眼远处举止优雅的男人,众人推杯换盏间,她不自觉红着眼眶饮下烈酒。
程佳看过的一部电影里有这样的台词:“一万年就是有一个人跟你说 他想当正常人 然后离开了你 从那一天开始之后的每一天就是一万年 ”
付玄楷,你一定不知道,你离开以后,我度过了多少个一万年。
“很高兴认识您,付总。”
程佳最敬佩刘良平的一点,就是无论在什么场合,他都能够做到游刃有余地与任何人交谈。
分明Sean团队才是与客户联系最密切的人,可在此刻的宴席上,他也能在对话中与其平分秋色。上至当今对外贸易形势,下到红酒品鉴及江城的特色百年老店,侃侃而谈却又不显浮夸。
而付玄楷其人,虽然是今晚出席的诸位领导中年纪最轻的,谈吐间却也如同久经沙场般老练,偶尔谈及事关合作的小细节,但凡涉及半点利益的周旋,都能被他不动声色地挡回去。
耳边回荡着付玄楷低沉的嗓音,一如多年以前他在她耳边低声诉说的语调。原来,人的声音并不会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改变。
至少对付玄楷来说,是如此。
彼时她失语般一言不发,盯着转到面前的菜自顾自地夹到碗里,堆了将近大半碗也没有食欲用哪怕一点。
直到身旁的刘良平推了推她。
“付总年轻有为,想必也能感受到我们骧南想要与瑞达合作的心意与诚意。”刘良平为自己和程佳续上红酒,诚恳浅笑着道:“如今处在国内外经济下行的阶段,实体制造业步履维艰,这一点,相信在座的诸位都深有体会。”
“我们听闻付总为我们拟定的付款周期是 150 DAYS。我身边这位——程佳小姐,主管我司的资金及收款事务。小佳啊,来,敬付总一杯。”
饶是已经做了足足半个多小时的心理准备,真到了被刘良平推到付玄楷面前的时刻,程佳还是无可避免地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