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闹得太难看,也别让自己吃到太多挂落。就算倾奇明白空一定是向着他的,这份喜欢和纵容做不得假,他心里也清楚真正掌权的人是他父亲——他们发生冲突,倾奇能也只能听他的。
这个认知让倾奇很有些背叛的感觉,他有些心虚,提着裙摆急匆匆地一路小跑,到门口的时候听见空已经在单方面地和他父亲吵架了。
“你不能这么做!”这是空的声音,“他照顾我那么多年,从来没出过错,为什么忽然就要……!”
“你看,空,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你平时对下人的去留并不会过分关注,你的女仆们以前一样把你伺候得好好的。那为什么在这个奴隶身上就不一样?”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到底还是年轻,在这方面尚且斗不过自己的父亲,轻而易举地露了馅,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反驳。
“我……他……”
他父亲露出个浅浅的笑容,招招手,叫门边的倾奇进来。
“空,这是很软弱的情感。”
男人摆摆手,示意倾奇转过身,他不敢犹豫,很快单膝跪在他身旁,老老实实地转了过去。那只温热的手撩开他脑后略长的头发,露出了后颈上深红色的奴印。
那是倾奇第一天被抓去时就打上的,没有麻药,也没有缓解疼痛的方子,只有人用钳子撑开他的嘴,不许他咬舌自尽——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了,他就这样硬生生地被滚烫的烙铁烙上了后颈,留下了永世无法磨灭的痕迹。
空是很心疼这个烙印的,也不喜欢在自己搂着倾奇撒娇的时候碰到它,在他的努力下倾奇尝试过不少稀奇古怪的药,总归也没什么效果,那印记只是淡了些颜色。平时倾奇自己会有意无意地用一缕长些的狼尾遮住它,如今一被拨出来见人,他久违地感到了羞耻和惊慌。
“再怎么亲昵,再如何喜爱——他终归也只是个奴隶,是你母亲低劣的替代品。”贵族心平气和地说,“不要急着反驳我,你也知道我说的没有错。”
“……为什么?”空低声说,“你非要从我身边,把我珍爱的所有人都夺走吗?”
倾奇已经听出了火药味,却也不敢插嘴,跪在地上,额头上沁出一层薄薄的汗。
空会对自己失望吗?认为他不和自己站在一边?
“我以为你已经成熟些了,空。”贵族失望地放下手,“原来心里还是喜欢这种自欺欺人的过家家游戏吗?”
“是又怎么样?”空一把把倾奇拽起来,“既然是你当时把他给我的,现在也不应该背弃承诺吧。您要用父亲的身份来压我吗?”
他父亲没再和他说话,而是把话头调向了倾奇,“那么,奴隶,我把这个选择交给你。”
少年猝不及防地被点了名,赶紧断了那些奇怪的念头,利落地抬起头看他,连声音都放低了。“什么……选择?”
“如果你听我的话,愿意离我的儿子远一些,让他可以放弃这些软弱又无能的情感,尽快成为我合格的接班人,那么我承诺会把奴契解开,脱离贱籍,给你恢复平民的身份。”
“你!”
空没想到他会开这个价码,又惊又怒,抓着倾奇的手用力到泛白,倾奇能清楚地听见他的骨节在发出细微的响声。
“你怎么能用这个……!”
贵族没理空,继续慢条斯理地开列着他的条件,“而如果你想继续陪着他,当一个可笑的男保姆,那我无话可说——当然,空提醒了我,我应当信守承诺,不会动你什么,但是人心易变的道理,我想你也是明白的。”
——少痴心妄想,想凭着这点养育之恩来博取点什么,恢复自由身也是不用想的事情。这些言外之意倾奇听得明白。
“我……”
这是很诱人的条件,他不该拒绝。
倾奇刚想开口说什么,身旁的空就抢先替他回了话。
“你起码要让妈妈考虑一天吧。”男孩强装着平静,语气已经有了微微的哽咽,“难道这么大的事是可以立刻就做好决定的吗?”
“当然好,我没意见。”他父亲笑了笑,做了送客的手势,“没别的事了,请回吧。”
空拉着倾奇,一路上几乎是跑回去的,他把卧室的金锁一道道拉上,几乎有些神经质地抱着倾奇的胳膊,一句话还没说出口,眼泪就毫无征兆地落下来了。
空是很少哭的,他的确是个相当坚强的孩子,相处这么多年来倾奇也只见过他哭过两三次而已,因此每一次都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空……”
“妈妈。”他轻轻地叫着这个称呼,泪水簌簌滚落,不一会儿就浸透了胸前的衣领。
“生下我的妈妈早就离我而去了,父亲从小就骂我是凶兆神,丧门星,说是我害死了她。是你一直带着我长大……现在,妈妈,连你也要抛弃我吗。”
那双金色的眼睛被泪水蒙住了,少年的眼圈很红,嘴唇已经毫无血色。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为什么自己不能再长大一些?为什么自己不能赶紧成长到能保护心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