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谁家失火了?”
云思没回答,他推开车门,死死盯着那个方向,过了几秒才快步走过去。
我锁了车,超市附近坐着下棋打牌聊天的老头老太太们很热心,在旁边和我讲:“就是失火嘞,不知道是哪家的,突然起火了。”
“那边路那么窄,消防车来了都开不进去呢。”
“就是,吓死人,不知道谁家忘关火了。”
谁家?总不会是云思家吧?那他也太倒霉了。
我落在后面,慢慢走过去,果然看见堵在巷口的两辆消防车。
一群没什么事的人围在那里交头接耳,无外乎抱怨自己家房子外面也被熏黑了、路上都是水,或者是挂在外面的衣服已经不能穿。
“都是云志强那个神经病!”我左手边的卷发女人中气十足地说,“妈的回家找不到钱就发疯,之前半夜砸门我就想扇他了,这回他连自家房子都敢点,我看他儿子回来得把他往死里打。”
“他又不是傻,早跑了。”
“能跑哪里去?到时候被要债的追着砍手,还不是得去求他那个儿子。”
“嘿,他这个孬种,就是儿子生得好,简直不像他亲生的。”
不知谁阴阳怪气地笑:“说不定就不是亲生的呢……”
我没再听,给云思打过去电话,他很快接了,在那头沙哑又疲惫地叫了声:“学长。”
“啊。”我应一声,干脆避开人群,开门见山问他,“你家房子烧了?”
云思:“对。”
一阵沉默,他说:“我爸回家没找到钱,他说我要逼死他,所以直接把房子烧了。”
我没太理解他爸的逻辑,想了想道:“你爹这真是……你家里有什么贵重物品吗?还能不能抢救一下?”
“没什么值钱的。”云思说,“消防员不让我进去,刚登记了一下,他们说等危险排除后可以再回去拿东西。”
烧了一遍,也不知道还能留下多少。而且这地方房屋密集,废旧品也多,如果真的烧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我由衷地说:“我有几个比较信玄学的朋友,要不哪天找他们带你去拜拜,我觉得你最近真是太倒霉了。”
云思在那边叹了口气:“不用这个,我只是……”
他没再说,我看了看前方拥挤的人和脏乱的地面,不想过去,就问他:“出来吗?别在里面呆着了,毕竟还很危险,我带你走。”
“去哪呢,学长?”云思以迷茫的口吻问我。
“去我那啊。”我说,“或者我给你订个酒店?在这站着不是办法,你又帮不上什么忙。”
云思不吭声,电话一直没挂,没多久他走出来,看见我的时候才挂了电话。
我看到他脸上不知在哪里蹭到些许灰尘,整个人表情也有些灰暗。毕竟能有几个人一回家发现自己房子被亲爹烧了,我也忍不住同情他。
“走吧,上车。”我耸肩,将车钥匙抛了抛,“这么倒霉,学长收留你一下。”
云思看着我,他的眼神有些飘忽,但很快重新聚焦在我脸上,专注到有些过分。
我转身避开他的视线,意识到我们的距离好像太近了,提醒他:“我是同情你,知道吗?别多想。还有把脸擦擦,事故原因是什么?”
旁边那些人应该大多都认识云思,各种目光看着他。他一概无视,追到我身旁,抬手随意擦了擦脸,说:“没什么,就是他把酒洒在窗帘上,然后点了火。幸亏邻居在家,闻到味后就叫了消防。”
“你爸人呢?”
云思声音冷冷的:“跑了。”
我犹豫片刻,说:“找人的话,如果你要帮忙,跟我说声。”一个走投无路的赌徒,说不定不用找,哪天就可能死在外面。
“谢谢学长。”云思明显不愿多谈。
我让公寓那边的阿姨去把客房收拾出来,再准备新的洗漱用具和衣服。
回去的路上只有车里音乐的声音,停车时云思的手机忽然响了,他看了一眼,脸色变得阴沉。
我锁了车,云思也没避开我,接通电话后,一个男人含糊、混乱又癫狂的声音断断续续漏出来。
在一堆不堪入耳的脏话里,云思竟然还能提取出来关键信息。我不知道他听到什么,但云思以一种陌生的语气说道:“烧就烧了,难道我会在乎吗?我告诉你,你尽管死还是怎样,都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男人的叫骂声更高,云思猛地摔了手机,声音停止了。他的喘息有点抑制不住,胸口起伏着,那张优等生的脸透出掩饰不了的戾气。
这样子的云思还挺陌生,不过更符合他的生长环境——也是,这样的氛围下,能长出纯真好学生的概率几乎为零。
我等他一会,估计他气不那么重了,指指地上:“手机不要了?”
云思慢慢蹲下去,完好的那只手抱住头。我哎了一声,无奈说:“要哭上去哭,这边是停车场,公开场合注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