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目光,“把外套穿上。”
他们一并走出门,老管家以见了鬼的目光看着曲青,曲青略感疑惑地多看他一眼,但也就跟在何书屹的身侧,和他擦肩而过。门外的雨下得淅沥,稍有坡度的地方都现出或多或少的斜流,墙面被雨打得这样漆黑,好像天然就是墨色那样。
——何谦死了。
曲青本以为自己会难受得食不下咽,但情绪似乎是被抹住盖的玻璃器皿,没有生出多少感觉。麻木正在心扉里蔓延,再重要的事情也被涂作灰黑,显不出一点重要来。
何书屹不用随从打伞,所以曲青稳稳握着伞柄,他们并肩走着。他注意到何书屹的脸上依旧带着或真或假的半笑,那是一种毛骨悚然的微笑,看上去心情很好,但那种好又虚飘飘的,似乎只要被风轻轻吹散,就要露出惊冷的危光来。
灵堂布置得太大,太隆重,灯烛都亮了,旁侧的金屋金碧辉煌,繁复而静美得让人不敢置信。另一侧,作为宴飨的牛羊猪被掏空了内脏,一头趴伏在一头背上,用雪白的线绳捆紧。鲜血当时已经被擦过,可还是顺着腹部大张的裂口流到底下的一头牲畜上。经过调整,这些死畜的嘴角都勾起来,眼睛也不闭上,三座这样的肉墙上,顶头又宝塔似的堆上花果,花朵散发出一点久置后糜烂的腥香,夹杂其间白而黄的黏糕油润润的,冷硬后是一种发灰的僵色。
曲青盯着正中的何谦像。那黑白像的两侧蹲着两只小臂长的黑梼杌,一左一右,对称地张开利嘴。
“曲青。”何书屹淡而轻地叫他。
“嗯。”
“和书峻、市委的人见过之后,你就先走。”
曲青微微颔首,并没有转过去,他正盯着何书峻。他看何书峻稍稍带笑地领着市委的人,除了那双眼睛依旧是冷若冰霜的样子,但整个人……怎么说呢,看上去太不一样了。
他蹙眉盯着何书峻看的时候,何书峻到曲青面前,停步了。市委的人则是涌过来,环住何书屹,半是佯装沉重,半是真心高兴地和他说话。
这几年以来,何书屹的喜怒无常已经到了接触的人都闻之惊心的地步,这也尚算好,更难在要见他一面几同登天。何谦把手底的东西一分为二之后,明面的全都交由何书峻,在下压着不见天日的都在何书屹的掌玩之中。
“曲青。”何书峻伸出手来,他松松握着的手伸向曲青,明显是有什么要给他。
曲青摊开手掌,小金属就掉进他的掌心里。
“你的东西。”他毫无温度的视线盯着曲青,似乎是要看他拿到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但曲青只是露出一点疑惑和戒备的神情,抬眼看向何书峻。这个东西他认得,这是何书屹和他的对戒之一,另一枚正在何书屹的无名指上,可另外一枚——他实在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弄丢以致到何书峻手上的。而且那枚戒指上还串着一条不长的项链链条,肉眼看就知道不是给成人戴的,但又不到手链的长度。
曲青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视线垂在戒指上看了片刻,才把戒指放回西装口袋里。
“……谢谢。”
何书峻的眉头紧拧起来,他震惊地看着曲青,似乎有种无法言说的怒气在苍白的脸颊下闪烁。他和何书屹不可谓不像,但相比于让人发恍的何书屹,他更像是冷而不可撼动的冰座,倒是很容易能把这两个人区分开。
“曲青。”何书屹平缓的声音。
曲青向何书峻点头示意,转身向何书屹而去。
何书屹正淡淡笑着,在如此阴沉的天气里,他还兀自如洁净的云一般轻柔,从他身上觉不出一点狠戾的味道。旁人都知道曲青是何书屹五年前寸步不离的情人,他的突然出现让人迷茫又紧张。但这对何书屹而言没有影响,何书屹状若无察那样把曲青搂着,苍白的手就这么凭心意贴在曲青的身上。曲青比他更高一点,意识到何书屹要对他说话,因此垂下那张让人见之难忘的冷脸,任何书屹贴在他的耳际说话,把手搭在他胯和腰肌理绷紧的衔界上。
“去休息室等我。”
那白得有点异常的手在他的臀边揉捏了一下,何书屹就示意他先走。
曲青在何书屹的新秘书引领下向休息室走去,他本来想他并非不知道那是哪里,为什么要让一个工作时长不如他的秘书领路。等他进了休息室,秘书把天鹅绒的巨大礼盒打开,他才知道原因是什么。
一整套身体链、环钉正在休息室的澄黄灯光中熠熠,曲青沉默着,那个秘书忐忑地看着他。
“你出去吧。”她听到这句话,如蒙大赦地鞠了个躬,轻手轻脚就出去了。
休息室宽敞明亮,暖光照着西洋式的家具,即便如此,曲青还是能不用手触碰就看出这完全是一套白金打造的饰品。白金的制作工艺非常细腻精美,但又舍弃光亮和坚硬的质地,打造成模糊暧昧的光感来。
不过他的注意力并不集中在这些造价高昂的白金上,他从口袋里翻出那枚戒指,拿在手里很仔细地看。他没有戴过没错,但一直当项链挂在胸口,现在链条缩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