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道晴在月色酒楼门口尿了晏世凉一车的过后,被囚在晏公馆的半个月里,他很难在晏公馆看见晏世凉。
唐道晴当然知道晏世凉干什么去了。
钱、权、势,无非也就这些,最坏不过是杀人。
晏世凉惯会杀人的,有时候尸体就丢江里,有时候拿回来喂他养的那些东西。
偶尔的,唐道晴会在夜里听见杀人的声音,还有晏世凉的笑声,他总是笑,冷笑。他的下属也笑,但那是奚落的哄笑。晏世凉一笑,他的鹦鹉也听得见,那鸟在公馆里也跟着尖刻地笑起来。午夜里浮腾着血的气味,那些兽闻着腥味醒了,发出或低沉或高耸的嘶鸣,冷夜里各种声音混在一起,分不清是人是兽还是鬼。唐道晴听着,没什么反应,只知道半夜里守在自己房门口的白色猎犬还在徘徊。
晏公馆晚上热闹,白天安静,冷冷清清的,寂静无声。那孔雀傲慢地在露台上站着,白色的羽毛上沾着未洗净的血,晏公馆里连孔雀也喜欢看杀人么?
他不知道晏世凉在结交谁,只知道他杀了人。
晏世凉回来,时常一身浮血,西装总是换。偌大个晏公馆没有客人,多的是豢养的兽。他身边本该不缺人,女明星、男戏子、政客多的是巴结晏世凉的,但他不要人,更不要人进他的公馆。
唐道晴搞不懂晏世凉落魄的那几年到底在干什么,晏世凉只字不提,只斜睨着一双不愿与人为伍的眼睛。
今天晚上,唐道晴在晏公馆里看见杀人了。他在自己房间的阳台上看见的。
晏世凉这次换了个位置,不在后院,在偏院,正巧就在唐道晴的房间底下。
晏世凉坐着,翘着腿居高临下地眯着眼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浑身是血却还在求饶的人。他神色总是有些冰冷的轻慢,微微笑着,却又感觉他不耐烦。他点了一支卷烟,橘红色的火光在他指间忽明忽灭的,他脚边趴伏着那只巨大的狼犬。
跪在晏世凉面前的人唐道晴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是谁,他们之间应该打过照面,但唐道晴把他给忘记了。以前,他要应付太多太多的人了。
那人跪着,一身是血,慌乱地四处张望着,眼睛向上一瞟,看见了站在阳台上的唐道晴。忽然,这人声嘶力竭地喊起来:“唐少爷救我!”
唐道晴听着这声音,还是想不起来是谁。
他只看见晏世凉一抬腿把那人的头踩在地上,又回头朝自己的方向望了一眼。晏世凉冷笑了一下,他朝杜凛勾了勾手。那不苟言笑地男人俯下身来,晏世凉对他耳语了几句。
唐道晴看见杜凛走向了晏公馆的大门,过了一会,他听见有人站到他房间门口,把狗唤走了,接着,又敲了敲他的门。他知道是杜凛来了。
打开门,果不其然是他。杜凛站在门口,冷着脸说:“少爷请你下去。”
“好吧。”他还能不下去吗?
唐道晴跟着杜凛走到了偏院,冷夜里,他看见了晏世凉,男人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嘴角挂着笑,那Yin郁的潇洒,像一个鬼魅。他脚底下还踩着那囚徒的脸,厚重的鞋底漫不经心地在人头上碾了又碾。看见唐道晴过来,晏世凉笑了笑说道:“要不是他刚刚出声,我还不知道唐少爷那么喜欢看杀人。我请你下来好好看看。”
唐道晴没有回答晏世凉。他不喜欢看杀人,也不喜欢亲自杀人,他觉得脏,他其实不喜欢血溅到身上的感觉,粘稠的ye体,从温到冷,由红转褐,他不喜欢,但他没说出来。
唐道晴只朝晏世凉平静地笑了一下。
“这小子刚刚喊你救他,你俩认识?嗯?头抬起来,和唐少爷打个招呼。”晏世凉说完,把腿从人头上放下来,鞋尖狠狠往上一抬,挑起人那张满是血污的脸。
四周有灯,虽不算明亮,但唐道晴也借此看清了那人的面貌。唐道晴仔细瞧了瞧,还是只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是谁,只觉得这人大概不重要,不然,也不会被就这样肆无忌惮地杀了。
“不认识。也许他只是刚好看见了我。”唐道晴寡淡地说道。
晏世凉看了看唐道晴,他不太信。他是个多疑的人,故作潇洒的眼睛里倒映着幽暗的心。不认识?不认识怎么会被打得三魂少二魂之后,还能隔着那么远认出站在阳台上的唐道晴?
于是他说:“我今天累了,这个人唐少爷替我杀了吧。”
“唉我真不认识。”唐道晴慢悠悠地说道:“哪有这样随便就杀了的?”
晏世凉没说什么,只有些不耐烦地瞥了眼唐道晴,把手里的烟烫在了地上那人溃烂的伤口上,把人外翻的烂rou烧得焦黑,那人惨叫起来。唐道晴呢,他微微皱了皱眉。
晏世凉想,唐道晴总是这样,一张清冷如玉的脸,风度翩翩的,哪里像是在道上混的?但是,他知道的,即便不愿意,又有点抗拒和痛苦,但唐道晴狠的时候比谁都狠。不然唐家何德何能走到今天,就靠唐道晴那点礼数和风度吗?
他没见过唐道晴杀人,他知道唐道晴不太杀人,但他偏要看看他是怎么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