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禁的第四天第二天,费尔顿走进米莱狄的房间,发现她正站在一把扶手椅上,手里拿着一根绳子,它是用几条手绢撕成长条编起来,然后一段段地接起来的。听到开门声,米莱狄从扶手椅上跳下来,想藏起这根临时结成的绳子。年轻人的脸色变得比平时苍白得多,双眼发红,可他脸上的表情比任何时候都严峻。他慢慢地朝米莱狄走去。这时米莱狄已经坐下,手握着上吊用的绳子的一头,故意让绳子露出一点儿。“这是什么,夫人?”他冷静地问。“这个吗?没什么,”米莱狄微笑着说,脸上带有她假装的那种痛苦的表情,“我觉得没意思,所以编了这根绳子作为消遣。”费尔顿扫视了一遍室内的墙壁,他注意到她头顶有一只砌入墙壁的镀金钩子,是用来挂衣服或武器的。女囚犯分明看到军官哆嗦了一下,尽管她低着头,可是什么也逃不过她的眼睛。“您站在扶手椅上干什么?”他问米莱狄。“请别问了,您也知道我们这些真正的基督徒从不说谎的。”女囚犯说。“好吧!”费尔顿说,“我知道您正在干什么;您是在实现那个不祥的打算。好好考虑考虑吧,夫人,我们的天主禁止自杀。”“如果天主创造的人处于自杀与受辱之间时,天主会饶恕他的自杀行为的,因为在这种情况下,自杀就是殉教。”“夫人,以天主的名义,请您务必告诉我详情。”“要我把我的不幸告诉您,好让您取笑我?不,先生,况且,一个女犯人的生与死和您有什么关系呢?您只对我的身体负责,对吧?您只要交出一具尸体,别人对您就不会有再多的要求,甚至还会加倍奖赏您呢。”“夫人,您竟然认为我会拿您的生命去换取奖赏,您把我看成什么人了。”费尔顿喊了起来。“不要管我,费尔顿,”米莱狄激动地说,“您现在是中尉,您将佩带着上尉的军衔为我送葬。”“可我到底做了什么?”费尔顿动摇了,“让您在天主与世人面前要我负这个责任?再过几天您就要离开这儿了,夫人,您的生命那时不再由我来保护,”他叹了口气,“到那时您愿意怎么处置它都可以。”“这么说,”米莱狄叫道,“您,一个虔诚的教徒,您只考虑一件事,那就是不要因为我的死亡而受到追究。”“我必须保护您的生命,夫人。”“但您清楚您所执行的任务吗?如果我有罪,您的使命已经够残酷的了;如果我是无罪的,您将怎样看待您的任务呢?天主又会怎么看待它呢?”“我是军人,夫人,我只能服从命令。”“您以为到最后审判的那天,天主会把盲目的帮凶和极不公正的审判者区别开吗?您是毁灭我的灵魂的帮凶!”“可是,没有什么能威胁到您的危险,我可以替温特勋爵作出保证。”费尔顿说。“失去理智的可怜人,在对能否替自己作保证都不敢肯定的时候,居然敢为别人作保证,居然站到强者一边来欺骗一个柔弱的女子!”“夫人,您绝不可能,”费尔顿低声说,“在您被囚禁期间获得自由;在您活着的时候,我也不会让您失去生命。”“是的,”米莱狄叫了起来,“然而我将失去比生命更珍贵的东西!我会失掉名誉,费尔顿,您要对我遭受的耻辱负责。”费尔顿再也不能自控:看到美丽、纯洁的女人,看到她时而泪流满面,时而咄咄逼人,这使被狂热的信仰所产生的梦想侵蚀的头脑混乱了。米莱狄看出了这份心慌意乱,她凭直觉感到年轻的宗教狂的血沸腾起来了。她站了起来,美丽得像一位古代的女祭司,她一条胳膊伸着,领口敞开,头发披散下来,一只手害羞地把衣服拉上来遮住胸,眼睛里闪着火光,她向他走去,用她那温柔的、迷人的声音,大声地唱着:把牺牲献给巴力吧,把殉教者扔给狮子吧。天主会使你后悔!我向他呼唤深渊。“您究竟是什么人?”他双手合十叫起来,“您是天主派来的天使,您是地狱的使者,您究竟是天使还是魔鬼?”“您不认识我了吗,费尔顿?我是世间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一个与你有着同一种宗教信仰的姐妹,仅此而已。”“是的,我以前不相信,现在确信无疑了!”费尔顿说。“可你却是温特勋爵的帮凶,你却把我留在我的敌人、英国的敌人与天主的敌人手中,却把我交给玷污这个世界的人,交给那个被人盲目地称为白金汉公爵的人。”“我把您交给白金汉公爵?您在说什么呀?”“他们有眼睛,却看不见,他们有耳朵,却听不见。”“是的,”费尔顿的双手在额头抹来抹去,好像要抹掉最后一点怀疑,“是的,我认出了在我梦中对我说话的那个天使的声音和容貌,这个天使对着我不能入睡的灵魂叫喊:‘战斗吧,挽救英国,挽救自己吧!以免你死去时,没有能够平息天主的怒火!’说吧,说吧!”费尔顿说,“我现在能够明白您了。”一道可怕的快乐光芒地从米莱狄眼中射出来。尽管凶光如此短,但费尔顿还是看到了,他不由得哆嗦了一下。突然,费尔顿想起了温特勋爵的警告,想起了米莱狄的引诱,以及她刚达到时的企图;他往后退了一步,低下头,但始终注视着她,他不能摆脱这个女人的双眼了。米莱狄知道他犹豫的原因。她表面上情绪激动,内心却异常平静,她让自己的双手无力地垂下,仿佛女人的软弱又重新压倒了受神灵启示的人的狂热,她说:“我请求用死亡来逃脱羞辱,我既不向您要求自由,也不会像异教徒一样要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