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举着手心里摊着的那张麓鸣儿的小相质问他。
“都没付钱,你还想要几张?”卢遇丞撇撇嘴,拿起桌上那件旧衣又坐回门口。
岑牧野急忙追了出去,拿手推推他,“别装傻,赶紧的,交出来!我这还有事儿呢!”
卢遇丞嘴角一牵,故意揶揄他道:“老七啊老七,你也有今天?今儿你要不说明白你和那丫头的关系,我可只有一张相片给你。”
“什么什么关系?能入族谱的关系,行不行?”岑牧野无可奈何地回答道。
卢遇丞歪着头用手点点他,“不对呀!不是不成婚、不要家的人,怎么犯糊涂了现在?”
岑牧野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而后唉声叹气道:“我家老太太的临终遗言,我能有辙嘛?再说了,这亲是他们定的,我也没说我必结啊!”
“呵,别拿孝顺当幌子,嘴硬是不是?别到时候求着我给拍什么婚纱照就行!”卢遇丞把手里的衣服往小杌子上一放,幸灾乐祸地往屋里走去。
“喏,仅此一张,给多少钱也变不出第二张来,你可揣好了。”
岑牧野看着手里那张被小姑娘紧搂着的相片,眉眼间溢出的满意之色,掩都掩不住。
“得,拍照水平有所提升,这样的废片也能拍出点新意。我看三哥也不必光做那些ji子的生意。前门、鼓楼、王府井,看中哪家铺子,我替你盘下来就是了,不比在这儿挣得多?”岑牧野把那两张相片揣进怀里,嬉笑着,却也带了八分的诚恳在与他说这事儿。
“嗨!你可算了吧,就我这张脸,不把人吓死才怪!再说了,你也知道我在这儿守着是为了什么。”卢遇丞说着,又坐回那杌子上与他那件破衣服较起了劲。
“给,做几件新衣服去,就你那拿枪动刀的手,我都怕把这破衣服给彻底戳烂!”岑牧野往他身上丢了一沓钞票,不待他回应,便用手护着自己的胸口,往雨中跑去……
这从昨夜就开始下的秋雨,绵绵延延的,一直下到北平医学院的开学典礼开始,都还不曾消减。
原本定在室外进行的典礼,只能挪进了拥挤的大礼堂来进行。
外面是潇潇的风雨,里头是校长慷慨激昂的开学致辞,以及一年级新生们对大学生活的殷切期盼。他们各个都像即将被点燃的火种,任他外边风吹雨打,也吹不熄这些火热的心。
那些统一身着月白上衣、黑色百褶长裙的女学生们中间,有一个娇小的身影也正手抚着胸前的校徽,跟着台上的校长庄严地宣读着他们的校训。
正当意志满满之时,那个令她魂牵梦绕的挺拔身影毫无预警地闯进了她的视线。
麓鸣儿呼吸忽然一窒,那双刚刚还坚定着的眼神,在望向礼堂门外的那个男人后,莫名地变得柔软了起来。
念了一半的校训,也蓦然停在了她扬起微笑的唇边。
他回来了,撑着一把黑伞,西装笔挺地站在那里。
那双冷傲的眼睛,在人群中搜寻着那个“撩拨”了他,最后却落荒而逃的小丫头。
是要“算账”来了吧?她偷笑着故意低下头去,不让他找见。
直至礼堂里响起热烈的掌声,她才悄悄抬头。
门外已空无一人……
她的眉头锁紧,一阵心慌。
没有任何人,能比她更希望台上的校长赶紧发话结束这冗长的开学典礼。
然而,这位开明的校长,在典礼的最后还预留了时间来与新生们进行友好的沟通和对话。
麓鸣儿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头一个举起了双手。
和蔼的校长拍了拍讲台上的话筒,亲切对她说:“同学,未来的医者就需要像你这样敢为人先的勇气!请大声地说出你的问题,我十分乐意为你解答!”
此时,无数双饱含期待的眼睛,正聚集在无比紧张的麓鸣儿身上。
她的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摆,咬着牙抬头大声道:“对不起!我……我内急……”
哄堂大笑……
校长脸色骤变,笑容旋即僵住。
几声轻咳也掩不住他此时脸上的窘态。
“安静!安静!”校长拍拍话筒,又揉了揉额,无可奈何道:“那位同学,请从后门出去。”
得了准许的麓鸣儿,已然顾不上周遭的嘲笑声,她急切地从人群中跑了出去,只盼自己还能追上那个害她出丑的男人……
“四哥!”
那辆黑色的凯迪拉克,正驱动着雨水中的轮毂,想要驶离。
“停车!”岑牧野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冒雨奔来的小丫头,急忙叫停了阿星脚下的油门。
麓鸣儿又加快了脚步跑上前去,一把拉开他的车门。
“你先下去。”岑牧野把手边的黑伞递给身边目瞪口呆的阿星。
阿星瞬间了然,迅速地撑伞下车。
岑牧野的手伸出车外。
他说:“进来。”
她眨眨眼,抖落睫毛上的雨珠,羞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