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生似乎发现了儿子的痛苦,于是,近乎癫狂。
他的小宝,失明了。
合上那本有些触目惊心的笔记,莫里斯沉默着关了灯,躺上床,却怎么也无法合上眼,即使精神上已经感到疲惫,但他依旧困意全无。
贺生是一家之主,他的妻子妾室可以乱,可以哭,但他不能,如果全家的主心骨都露出慌乱无措的表情,那么这个家就真的乱了。
直到第二天,睁开那双带有黑眼圈的,血丝浓重的眼睛,莫里斯对警局请了假,却又走访了一遍街道办事处,直到傍晚才穿着那身皱巴巴的且带着浓烈烟味的警服,回到了家。
等到贺生的情绪稳定下来,站起来走到桌前,端过水来喂给儿子喝。
…………
等到贺邙咳了几声,恢复少许的意识,声音嘶哑但仍然吐字清楚的叫了贺生一声“爹”,两天来一直守在独子床边的贺生才算是放下了悬起的心,一边流着老泪把心尖尖上的儿子抱在怀里,一边痛骂自己。
从时间上来看,应该与那位负责人口中房主出国的时间对上。
贺邙一开始并不明白失明这件事情,对于他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他觉得他能闻到房间的药味,能摸到父亲温热粗糙的手掌,能擦去母亲眼角的泪,所以即使看不到,他也不觉得难以忍受。
年轻男女们以富有活力的身体与金钱做交易,换来优渥的生活——这样的价值观在当代,居然
不知过了多久,入目的终于不再是歇斯底里的留言。
醒来后就有些困惑的贺邙才出了声,“爹,屋里、咳咳——没点灯吗?好黑。”
那双平日里漆黑明亮的星眸,已经失去了焦距,正了无神采的望向声响传来的地方。
旁人的碎碎念似乎击垮了王家婆娘脑中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披头散发的朝着那妇人抓了过去,两人扭打成一团,可让不少看热闹的闲人大呼精彩。
所以哪怕心里恨的滴血,面上他仍是有条不紊的安排好了一切,只有在夜深时才敢泄出痛苦的情绪,咽下涌到喉口的泪与酸意。
贺生嘴唇哆嗦着,一时竟觉得脚下有些不稳,他摇晃了几下,好不容易才压下了涌上眼前的黑,定睛朝贺邙眼里一看。
贺邙皱起眉头,但还是从丫鬟手里接过了那碗苦的人脸都皱起来的药,仰头一饮而尽。
比如“dybaby”,以及点击率位居首页的“dy”网站。
失明的滋味并不好受,更何况贺邙只是一个八岁的小童,心智上仍及不上成熟的大人,即使他学识渊博,性格沉静,但书中的大道理在发生在自己身上之前都显得那么简单,只有自己体会到了才察觉到其中不易。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庄子里静养,即使大夫说他的失明是头撞到河里的碎石,伤了内在,很难治好,但是贺生一直没有放弃,他便也乖顺的喝起了各种“秘方”。
贺邙静静的听着父亲语带哽咽的自责,只伸出一只小手,摸索着握住了父亲发颤的手,他一向聪明,知道这是父亲这几天来堆积的情绪爆发了。
笔记的最后,是一道被水染花了墨色印迹,这本笔记的主人在这一句话之后,再也没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语。
这边城内西街的骚动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可到底传不到清净的城外,贺家的庄子里仍是安安静静的,丝毫看不出就是这家人搅动了整个东陵城,还前前后后收拾了近三十个在书院里排挤过贺邙的学子。
看不到慈祥的父亲,看不到明朗和煦的日光洒在书案上的画面,看不到房间的木窗推开,窗下一丛月季探出枝叶与骨朵的静美。
,恢复了正常的体温。
如蒙尘的黑曜石,却又呈现出另一种破碎的美感。
贺生手里一抖,瓷杯清脆的摔在了地上,釉质极清透的白瓷碎成了好几半,在明亮的烛光下显出几分玉似的莹润。
“啪——”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一成不变的黑暗开始令人烦躁,他想看到鲜活的颜色,想看到别人生动的表情,他也越发惧怕一个人待着,好几天夜里,贺邙都睡不着,只能握紧小拳头默默躺在床上流泪。
先是西街卖糕点的王掌柜家里被人砸了店,之前闯下大祸的儿子似乎也被县太爷立了案,鞭四十后流放到外地。
他不再是从前那个莽撞的警校生,在毕业之前,莫里斯就明白了这个世界有些规则是被默许的。
……
王掌柜的家里人是个膀大腰圆的女人,这时哭的跟个疯子似的,抓住那些传达命令的官兵不放手,一直大喊冤枉。
今天的西街格外热闹。
可旁人谁不知道贺家的小神童被王家儿子还有其他几个胆大的给害了,而且带头的就是王家的小子,在王家婆娘哭喊着我儿冤枉的时候,一个街里的妇人啐了一口,开始了念叨那王家儿子是如何欺凌附近幼童的,最后还总结了一句,“真不是个好东西!”
【如果有人能看到这本日记,希望您能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