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时候真嫉妒你,你遇到了我,虽然我当初确实是知道你的身份才救助你,可我却从未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最多只是想骗你成为我的助力。”
“不对,用你的话怎么说来,抱大腿,你后来也确实是比我能耐。”
卫乙又笑了起来,轰隆一声惊天巨雷落下,大雨随之而至,将屋顶的瓦片敲击出噼里啪啦的嘈杂水声,把他的笑声也压了下去。
笑着笑着他倏地闷哼出声,吐出一口鲜血。
卫丙几人一下紧张起来,拔出身上的武器,想要越过许霁舟划下的分界线。
谁知却被卫乙喝住:“别过来,我没事。”
“娘的,影一那个王八蛋。”卫乙骂了一句娘,握住腿边的长刀,抓住一旁断桌的一角用作支撑,从地上站了起来。
见他站起,许霁舟握紧手中的竹剑,目光牢牢盯着他。
身后的蜡烛点燃的布料和残骸烧的正旺,屋里亮堂了几分,这会儿卫乙松开手站起来,众人才发现他那张脸已经有一大半被黑纹占据,甚至已经越过鼻梁向着左侧蔓延开来。
“你……”
他这幅模样着实有些吓人,许霁舟眼皮跳了跳,他被卫乙骗去武王墓之前,这人虽然黑了点,但脸上还什么都没有。
“没看过蛊毒发作吧,今天就让你们长长见识。”
卫乙额头上的汗珠已经清晰可见,却还有心情开玩笑。
“领队。”
一连几声担忧的声音响起,卫丙几个也被卫乙的模样吓了一跳。
今早的时候卫乙拿笔在脸上花了几道路子,说是今日成亲,不好叫人看到他眼角的伤,于是就遮了遮。
卫丙几人虽觉得身上带伤无甚大不了,但还是认同卫乙的决定,大喜的日子总是要开心一点,而且他们领队眼角的纹路衬托得他甚是威武。
大家忙着接亲,而后新郎官留书逃婚,白家一家子又都溜了个干净,之后又被人堵到喜堂,一连几桩麻烦事缠身,也没有时间细看,没成想卫乙居然在骗他们。
卫乙用刀做支撑,站直了身体,遥望着窗外的雨幕,道:“对了,说到哪来着,我来迟了,老乞丐死了,我发下的誓言都成空话,而我甚至连他的尸首都没有见着,他一个无亲无故的乞丐自然也没有人为他报冤,他死了就是白死,撞他的大户拿了一些钱贿赂了官差,又找了人证,说是老乞丐自己走神撞死来的,于是这件事就这么了了。”
“我找到义庄的时候,他的尸骸早被那群人扔到乱葬岗,半年时日,乱葬岗的尸首也早被野兽分食的一干二净,我连为他捡骨立碑都做不到。”
“只能立了一个衣冠冢,他以前的东西不是被占就是被扔,他在这世上的痕迹除了我也就没有其他人了,于是我削了我的头发埋进衣冠冢,这样他若是有魂,说不定还能寻回来,有我在人间供奉,也好过做一个孤魂野鬼。”
“很俗套的故事,对不对,我也这么觉得,这种事写成话本都没有人想看。”
卫乙今日说了很多话,刚才又吐了一回血,这会儿口舌又涩又苦还腥,有些难受,但他能忍。
他只抬手擦干了嘴边的血迹,便接着道:“再后来,转移人的管事被抓了个现行,那群还活着的孩子全得救了,除了我和另一个一直逃跑的,管事深恨我们,一直认为如果不是我们两个乱跑暴露了他们的踪迹,桃花庄和朝廷的交易即使暴露,只要不被抓到现行就能长长久久的延续下去,他也能一直过人上人的生活。”
“他武艺高强,拼死反抗自然没人抓到他,我当时年幼又不懂隐藏行踪,没过几日我被他找到了。”
黑天大雨搭配上摇晃的烛火,卫乙的嗓音低沉有力,这些往事被他徐徐道来,顿时吸引住在场所有人的心神。
许霁舟没忍住问了一句:“后来呢。”
“后来……”
卫乙喘息一声,眼神有些发散,久久没有说话,屋里众人静悄悄的都在等他说话。
“后来,他自然是还没有编出来。”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清亮的嗓音打破屋内的沉默。
话落从雨幕中走进来两个人,一个身材高挑身着锦衣华服,头上戴着一顶玉制的发冠,容貌俊美不凡气宇轩昂,此人正是乔饮月。
而他身后跟着一人黑衣劲装,脸上覆面,正是影卫甲——影一,如今的穆衍。
乔饮月收了伞,悠闲地踏进屋内,目光扫视过杂乱的喜堂,最后落在卫乙身上,他冷笑道:“你当真不怕死。”
卫乙没理他的话,摸了一把脸,淡淡道:“你们来了,叫我好等。”
他知道他此刻必定很难看,头发参差不齐,身上又是血又是灰,一身凌乱,脸也被蛊毒侵害丑陋不堪。
这人向来爱洁也爱美,他这样只怕会污了他的眼,可那又如何,即已决裂又何必在乎。
卫乙所讲的故事引人入胜感情丰沛不似作假,但比起没见面就骗了他的卫乙,许霁舟或多或少更信乔饮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