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森把手稿叠好放进口袋,往屋子更深处走去。寂静中,他接连走过厨房和储藏间,紧接着走上楼梯,木梯吱吱呀呀的声音如同有什么巨大的怪物正在呼吸,但直到若森走上二楼、见到那具安宁地睡在地毯上的躯体,这头怪物也没有醒来。
若森踩进房间,脚步声淹没在地毯的绒毛中,靠近后他蹲下来,看见威廉惨白的面容。这具躯体——更准确地说,是尸体——的胸口破开了一个大洞,若森茫然地朝里面望去,在骨骼、弹片和血肉焦痕之中无法理解自己看到了什么。他蹲不住了,踉跄地倒在地上,手浸没在地毯的血迹里,像冰冷的红颜料。
若森咳嗽了两句,伸手去摸威廉的脖颈,片刻后又试图去听威廉的呼吸。他的胸膛静悄悄的,很久很久之后若森才听到心脏竭尽全力地跳动了一下,随着这声跳动,若森感觉那只手再一次降临了,它像只沉默的渡鸦停留在威廉的胸口,然后它开始瓦解,形成的碎片顺着瞳孔扎进若森的大脑里。他视野中堆叠的灰黑色块几乎蔓延到余光尽头,若森分不清看到的东西究竟是书、玻璃碎渣,还是纯粹的色块幻觉,他摸索着抓住了威廉的手掌,接着横跨尸体的胸口,抓住另一只手,然后拖着它,一路扫开途经的任何东西来到楼梯上,紧接着勉力抱住它往会客室走去。
当若森把尸体在会客室放好,这具身体已经开始僵硬了,他急匆匆地从厨房里选了一把适合的刀,然后回到威廉身边跪了下来,小心地割开袖子,把威廉的手臂从里面剥了出来。略带犹疑地,若森的肢解开始了,起初他像第一次切生日蛋糕的孩子,把威廉的手臂切得血肉模糊,但越往后他的动作越是熟练,血液流淌下来,把他的手指和衣摆都打湿了。若森绕着手臂切了一圈,随后他左右看了看,拿起身边一把椅子,对准那个血肉的断口用力砸了下去,手臂就像一颗庞大的浆果爆了开来,若森连续砸了几次,威廉的小臂终于脱离了躯干,他稍微休息了一会儿,然后把另一只小臂也肢解下来。
手臂断面血肉模糊,如同一团刚加完水的面团,皮肤、肌肉纤维、脂肪与碎骨揉在一起,既软又烂,湿漉漉的,血珠从黏连的肉块上垂落,淹没进若森发黑的衣摆里。
他握着断肢上下揉捏,凑近鼻尖嗅闻,仿佛在确认这对战利品是否合格。反复几次后,他把这两截手臂放进怀里,开始解威廉的衣扣。动作间,这具身体一点点被剥离出层叠的保护层,它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呼吸,也没有颤抖,就像茧里静静躺着的、介于蝴蝶与毛虫之间的怪物。
若森轻轻地抚摸这具躯体柔软的腹部,稍微用力摁下去就能在皮肤上留下一个青白的凹痕,贴近屏息,他听见手指摁动间内脏挤压的声音。
接着,他拿起刀,从胃部开始,专注地切了下去。若森用手指测量着距离,仔细地切割到肚脐下一公分的位置,将怀里两只手臂抱出来,把断面插进威廉的身体里,伴随着浓郁的腥味,大量体液和肠道从腹腔溢出来,若森还在往里插,由于滑腻的血液它们总是滑脱,他不得不更用力地固定住手臂,剧烈的颤抖中断肢在内脏间搅动,发出浑浊的水声。
若森几乎把自己的全部身体都压了上去,这让他看上去就像趴在威廉身上。他的目光落在威廉破开一个大洞的胸口,长久一动不动。若森微微转动了一下头,满是幻觉的视野又一次被那只手占据,他看见这只手盖住了敞露的心脏,但这就像伦敦塔一样,隐藏不了任何秘密。
若森趴伏的姿势持续了几分钟,直到他感觉两根残肢完全地、彻底地被嵌进内脏里,若森才缓慢地从威廉身上起来,他呆立了两秒,迟钝地一点点调整两只手臂的角度,当残肢被摆弄得与地面垂直,若森又陷入犹疑的僵局。
从前是怎么做的?若森在记忆中翻找,破旧的房子、面容模糊的人群、心跳声、鼓动的浆液、爆开的蠕虫、下水道、死尸、泰晤士河、针对妓女的杀人狂…他在闪电般划过的思绪中徒劳抓握,固定在腹部的残肢扭动着,它们破碎的骨骼在肥沃的内脏中扎了根,饥渴地吮吸那丰沛的汁液。甜蜜的滋味如同一根藤蔓勒住若森的脖子,将他拖拽到腹部的洞口,他看到里面装满扭动的小蛇,又或者是蠕虫,它们相互推挤,滋滋作响。在洞穴最深处,一股滚烫的岩浆正缓缓冒出,它散发出浓郁的、象征着堕落的甘甜,伴随着热乎乎的腥气,涌入若森的口腔,冲开他生涩、紧闭的喉管,顺着食道,迫不及待地盘踞他空空如也的胃。仿佛过了十个世纪,若森才终于抬起头来。他在威廉敞开的腹部摸索着,冰冷的内脏在他指间滑动,若森的手越探越深、越探越深,像是插入了一个无底的黑洞,几次艰难的撕扯后,他抓住了一个拳头大的肉块,若森缓慢而坚定地把这个牢固的肉团往外扯,像拔出一颗腐烂的苹果,液体从他指缝里喷流出来,在威廉空旷的腹腔里形成一场暴雨。
肉团的根系砰砰断裂,他几乎能听见这在威廉腹腔中引发了怎样一场巨大的海啸,血流喷涌,溅满他的脸。
若森一点点把肉团拖拽出来,他凝视着这颗还在滴血的,烂肉般的心脏,先是把它放在小腹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