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大儿子把小儿子宰了都不见得第一时间能知道。
过了新年就该改元了,年号已经定下来,就叫“景熙”。新出炉的景熙帝又悄悄驾临了诚亲王府,病得神思昏沉的弟弟终于不能给他吃闭门羹了。
诚亲王妃赵氏一脸戚容,自家王爷这病反反复复,缠绵了两个多月也不见好,日日这班Jing神恹恹,醒一时睡一时的。
景熙帝叹口气:“他这是心病。弟妹不必作陪,我陪他一会儿,等他醒了跟他说说话。”景熙帝就这么守着,一会儿摸摸弟弟的额头,一会儿压压被角,把自己那点没有见过光的心思翻来覆去咀嚼了好几遍。
临到薄暮时分,诚亲王睁开眼,“陛下怎么来了?臣弟……”
景熙帝连忙在弟弟肩头上按了一下,示意他躺着就行不必多礼。诚亲王难得有心情翻了个白眼,他压根就没打算真的起来,手脚无力就算了,一动一身冷汗,别提多难受。
“我来看看你。”景熙帝柔声道,“怎么病成这个样子。御医说,这外感风寒加上心有郁结,有什么不宽心的,能把自己熬成这样子?”
诚亲王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这些日子,我总梦见父皇。”
“都梦见什么事了,说给大哥听听。”
诚亲王看着景熙帝那黑漆漆的瞳色,心道:他什么时候转了性,竟变得这样柔和了?
“梦见我惹父皇生气,父皇一边骂我一遍呕血。梦见父皇不愿见我,让我跪在殿外雪地里,我冷极了,可是来来往往的人们都看不见我。梦见我小的时候,追着父皇叫爹爹,可是父皇总不肯回头。梦见……”
“晗辉,那都是没有的事。”景熙帝看着弟弟眉头紧皱,肩膀轻轻地颤抖,心里抽疼起来,“都是没有的事儿。父皇最疼你。还有什么不痛快的,要不再揪着哥哥的衣襟哭一场?”
诚亲王尴尬地扭过脸去。都已经不是少年人了,非有大悲大恸,谁还哭得出来?
“晗辉,父皇是真疼你。你不知道父皇有多少次想改立你为储君。”
诚亲王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哥哥话锋一转,说到这样的话题,这是试探还是?下意识地想坐起来,身体又没力气,动作不稳,景熙帝站起身往前一步,拿过床头的备用枕头给他垫在身后,扶他在床边坐好,还压了压被角。
“父皇不可能……”
“晗辉,是真的。都是真的。父皇怕我以后对你不好,可是你这性子,太不能藏污纳垢了,怎么能有耐心和那些老狐狸们周旋呢?从前我对你也不好,都是我故意做出来的,不这样,东宫那些人也不敢放心跟着我。”
“那天晚上……”那夜,当时的诚郡王早已伤心得神思不属万事不知了,那刀光剑影的凶险,还是后来回想起来才骤然觉得头顶发凉的。虽明知僭越,此刻却不及待的想要问出来,得到一个答案。这个坐在他的病床边的人,到底是他嫡亲的兄长,还是冷酷的帝王?就算是他与兄长之间冷战了这么多年,也不愿那点微薄的情分彻底化作虚无。
“那天晚上吓到你了吗?无论遗诏里是什么,你今天都会是诚亲王。我一定要得到皇位,”景熙帝一双漆黑的眸子定定的望着弟弟,“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
诚亲王等着听,可景熙帝却不讲了。
“晗辉,父皇的病不是因为你,人皆有生老病死,谁也阻挡不了。别为这个自责,你放下了,心魔就解了。还有,父皇一直都是疼你的,这么多年来,这份心从来没有变过,也从来没有分给别人一丝一毫。”景熙帝道,“我这就回去了。宽宽心,好好养,等你好了,你想做什么大哥都答应你。往后还有大哥和母后疼你。还是叫大哥吧,‘陛下’听着生分。”
“嗯,那,大哥,那我想出京去走走,也可以吗?”亲王皆居京城,无诏不得出京,这个要求,不能说不僭越。
景熙帝:“可以。叫一队禁卫跟着护卫你安全就好。”
“大哥,父皇最后跟我说,‘别跟你大哥争,治国理家,你不如他’。”
景熙帝笑了,他前半生的辛苦,只这一句,就都烟消云散了。
赵氏不知道陛下到底跟自家王爷说了什么,眼看着一天一天Jing神好多了,到了除夕,除了仍显消瘦,已经气色如常了。
未到日暮时分,天上下着小雪,宫里来了人,捧着两件大狐裘两件小狐裘,请诚亲王一家入宫共度佳节。四岁的双生小郡主穿着粉袄裙,披着狐裘,兴奋地拽着大病初愈的爹爹踏进薄雪之中。能出府的日子,她们总是兴奋的。
作者有话要说: 诚亲王这个病有点矫情,简单的说,就是小时候和老爹亲,后来关系又那么不好,老爹忽然没了,于是开始自省,对自己开启了严重的自我攻击,内疚地睡不好觉,导致严重的睡眠质量不行,需要大量补眠,不运动体力也跟着下降,是严重抑郁症的症状啦。原本得到了很多爱,又忽然被收回,也会导致心里解不开的结,这个真的太残忍了。
母语都没学好,描述不清楚好捉急,只好加备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