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可怜,他很怕自己,每次见到自己都跟耗子见猫似地战战兢兢自自冉冉,远不如小儿子那样活泼开朗,更有活力,他经常扪心自问,是不是自己的教育真的出了问题?或许早就应该采纳云崖的建议送他去外边的学校里读书……或许,自己可以成立一个皇家学校,专门找些朝中重臣的子弟进来读书,算是给太子挑得多了些伴读而已。
其实在朱由检内心深处,在两个儿子当中,对朱慈烺的期许更高,在朱慈烺身上倾注的新学也更多,但每次只有小儿子偶尔跟自己撒娇调皮,大儿子却显得很疏远,这让他有点受伤。
正胡思乱想着,李云崖在外屋摆了桌子,放上碗碟,进来拉朱由检:“快出来吧,我的皇帝大人,看看我们爷三个的手艺怎么样。”
朱由检出来看见黄花梨的桌案上摆放着一套百花争妍的碗碟,四个大盘分别为牡丹、山茶、月季、芍药各装了一道主菜,一个荷叶擎花的大碗里面装着沙参玉竹汤,另有梅花、兰花、桂花、菊花四个小碟,装了千层糕、豌豆黄、红豆沙、牡丹卷四样小吃。
李云崖指着四道主菜说:“这是我跟俩孩子分别做的,你且尝尝,看看哪个是我做的,哪个是他俩做的?”
朱由检拿起筷子,先在牡丹盘里夹起一卷京酱rou丝卷来:“这个干豆腐卷上香菜的绑法不是惯用的,两套交错着来,恐怕只有烜儿才会这么绑。”
朱慈烜惊声感叹:“父皇!你只看一眼绑法就知道是我做的!啊,伟大的父皇,你太让儿子感到惊叹和骄傲了,儿子读了这么多年书,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能够表达你智慧的万分之一!”
“少拍马屁!”朱由检被他逗笑了,把rou丝卷送进嘴里咬下一口,细细地咀嚼,吃完后品评,“rou丝切得粗细不一,芡太厚,比你爸的手艺差太多了。”
朱慈烜撅起嘴:“那是,我哪能跟爸爸比呢。”说着翻起大眼睛满腹委屈地看李云崖。
朱由检又夹起一片羊rou,只修了一下便肯定地说:“这个就是你爸做的。”不予置评,再夹起一条软炸鸡柳,沾了些果酱吃,“这个口感,这个味道,也是云崖做的。”最后夹了一颗宫保虾球,看着朱慈烺满脸紧张的样子,不仅好笑,“就看你这个表情,也知道这菜是你做的了。”暗叹平时教给他那些帝王心术都白废了,把虾球送进嘴里,竟然出乎意外地好吃,“你这个虾球……过去做过吗?”
“没有。”朱慈烺摇头,“不过我在军校里,经常出去野营,在野外抓蛇抓鱼吃,会掌握火候,方才师父在旁边手把手教我做,才做好的,还望父皇……”
“很好吃。”朱由检打断他的话夸赞道,“等改天,我也做两道菜,给你们尝尝!”他来了兴致,有一种立即撸胳膊挽袖子进厨房的冲动,但四菜一汤四点心,已经够吃了,想了想,忽然说,“等今年除夕夜,咱们四个人,每人做一道菜,云崖,今年无论如何,你也要跟我进宫。”
“你就不怕人家说我秽乱后宫么?”李云崖拿起竹节杯倒酒倒果汁。
一提起这个朱由检就气:“我现在还有什么后宫?东六宫西六宫全都空着!我的后宫不就是你吗?你成天在外面待着,成何体统?”
朱由检还是头一次当着第三人的面说这种话,李云崖深深地觉察到这些年来积攒的怨气之深,赶紧给他碗里夹菜,朱慈烺眼观口,口观鼻,捧着君子兰的小碗专心吃饭,朱慈烜则叽里咕噜滴转动着大眼睛左看右看,被李云崖瞪了一眼才不再乱看了。
李云崖喂给朱由检一条鸡柳,语重心长地说:“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但是,后宫里到底还有两个公主呢,前天启帝时,因ru母客氏久留宫中,就被外面风言风语传了好些不堪的话,我倒是不怕什么,但公主年纪都还小,万一有点什么不好的话传出去……”
“谁敢!”朱由检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碗碟一起跳动,这话也就是李云崖说,换个人都得被立时拖出去乱棍打死,李云崖是他的爱人,两位小公主是他的女儿,今年才十岁出头,竟然会有人传他们苟且到一起,这种话别说讲出来,就算想一想都是罪过。
李云崖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他:“反正紫禁城里面,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住的。”
朱由检瞪着他,呼哧呼哧地运气,李云崖虽然目光平和,但却很坚定,没有半点要妥协的意思,朱由检最后发狠:“那我就在你这里过年,不会宫里去了!”
“那也不行……”
“怎么不行?我是皇帝!这些年我跟你为这个国家做了那么多,难道连跟你在一起过个年这样的事情,那些人也要管吗?我倒要看看,谁那么闲来管这等事!”顿了会又说,“等过完年咱们就走,都说皇帝富有天下,坐拥四海,我有数以亿亩计的土地,却只能在北京城里活活窝一辈子,不跟你出去一趟,我就算死了也是不甘心的。”他夹了块羊rou扔到朱慈烺碗里,“等过完年你就开始学习处理政务,等你行了,我就把皇位传给你……”
帝王家庭,这种话可不一定是好意,朱慈烺一哆嗦,吓得筷子都掉了,赶紧离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