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敖曹,你收好了,我可不会再写一遍的。至于血吗,这个也好取。”侯燃握着写好的五张纸,将它们一把推在宛季长的胸膛上,一直捂着嘴的手伸出,点在他的脸上,也将自己咳出的血染在了他的脸上。
“不不不,只是给他些脸面,说些好话,那便好了。就比如,我喜欢从前夫人的侍女长莲,她喜欢什么,我便送什么,她不用回报我,只是给我个好脸,我自然想入非非,其实到头来,等她下山嫁人,我才恍然大悟,这些年送出去的东西、为她做的事,没一样是她求着我做的,但是,我还是做了,且毫无怨言。”
余立指着不远处的宋兆奎,说道,“我连他都打不过,怎么救你呢?”
“你让我去卖屁股?”侯燃咳嗽了两声,怒道。
韩卫盯着他看,久到侯燃觉得不自在,那人才开了口,“少爷,你很像你母亲,我是说……你很漂亮。”
侯燃点了点头,看着日暮下逐渐模糊不清的山路,惆怅地笑了。山门距离山庄正门还有九百五十七级台阶,他们全没摸到山庄的门口就被夺去了一卷心法,还给宛季长留了话柄,今日尚且这样狼狈,日后还不知怎样呢。
进了山庄,侯燃安排家人喂侯兰吃饭,为宋兆奎和余立选了住处,自己则步履蹒跚、一步一咳地去祭拜母亲。
侯燃看着走近的余立,讶然于他愤怒的反应。侯燃摸了摸他气得发抖的脸蛋,问道,“如此,刚才为何一言不发?”
“那日后你勤加修炼,你保护我。”侯燃忍住喉咙中难耐的痒意,拍了拍他的背。三人一起爬阶梯,宋兆奎总要先他们几步,又不得不停下来等待。
据家人来报,侯燃出去的一月有余的时间里,恪山寨便数次借着替侯亭准备丧葬的名义,派人搜查山庄各处,这次更是带兵上山,将几处书阁、暗室搜刮殆尽,索性本家秘籍藏本皆已焚毁,那些人几次三番来闹,无非找到些房契地契,这些他们又看不上,次次骂骂咧咧、败兴而归。
侯燃在此叩拜良久,才回账房查看情况。
侯燃闻言,对他怒目而视,颤抖着在桌上重重敲打了几下。韩卫见他恼怒,急忙退后几步,跪在地上,继续解释道,“我是说,属下是说,除了被烧毁的秘籍卷轴,那宛三并没有多看重我家的东西,他与少爷交好,有什么是不能谈的呢?听闻……夫人在时,那姓宛的不是……”
侯家祠堂被烧毁了大半,只有近几辈的先祖还留有牌位,侯燃盯着崭新的牌位,想着山下河道边扔掉侯兰的男人,只叹血肉之亲亦能冷血至此。
侯燃自嘲地笑了,他又开始咳嗽,宋兆奎走过去扶着他,侯燃又怕病传染给侯兰,急忙扭过身去,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中夹杂着些许哭腔,他大步朝着宛季长走去,一手抓着毛笔,一手按在桌子上,奋笔疾书地写下两卷功法秘诀。
宋兆奎看着两人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惶恐地抱着侯兰,说,“我们该进山庄了吧?都在此处徘徊半日了。”
“少爷放心,那些稀有的古董字画、瓷器漆器,我们都保存在山中暗道里,当初夫人也不曾动过,他们便是将看见的都打砸抢干净了,也不会伤了我们的根本,更何况,那位也并没有如此粗鲁……”近侍韩卫将账本拿来给他,指着画上红线的几处,说明哪些东西被损毁了。
“若他们再来,我也毫无还手之力。”侯燃自嘲地冷笑着,将厚厚的账本合上。
“身为一个乞丐,你不曾受人冷眼吗?”侯燃扶着门框,忧愁地远望着下山的恪山寨家兵。
侯燃点燃三根香,看着白烟袅袅,心里便十分平静:他与祖宗虽非亲生,却有一样传承,他认真教导余立和宋兆奎,两人也便如侯家亲生一样,定不会辜负了他的心。
暗红制服的家兵为宛季长取来纸张,他接过后平铺在桌上,转头看着侯燃,拍了拍身旁的木椅。
“人能辱我,不能辱你!大哥既然要我,你的名誉大过我的性命。”
爬上山阶,侯燃看着熟悉的红门绿瓦、白墙古树,心中终于是放下了心,山庄无事,那从头再来也便有了希望。
“母亲,祖父,我侯燃遵从教导,定将侯家功法传于后人,你们……可以安息。”
“少爷,纸笔在此。”
逐渐西斜,在昏暗的木屋里,宛季长最先动了起来,他扶起倒地的桌子,那桌案已经裂开,宛季长用几张凳子支撑了起来。随后,他又打扫收拾,取来一盏油灯,手指在灯芯上摩挲了一阵,火光将房屋一角照亮。
“大哥,他怎敢侮辱你至此?”余立站在山门口,愤恨不平地说着。
“我绝非有意折辱你,”宛季长摸了一把脸,担忧地看着侯燃,“你的家人我都未动,你安心养病吧,我不来打扰你。”说着,他将腰间汗巾子取下,把血迹尽数抹上去,动作间,他兴奋地瞪着纸张,一页页粗略地翻过去,笑意便占据了他的整张面孔。
宛季长得了秘籍便当真带兵离开了,他临行前盯着那几张纸的痴狂样子让宋兆奎心有余悸,更是不自觉地离侯燃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