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院子里,李姨娘等带下医给自己看完病,送人出去时,凑近低声悄悄问:“大nainai想要知道,这胎是儿郎还是女郎?”
子嗣一事,无论高门寒门或是穷人家里,那都是要紧的。
带下医顿了片刻,若是女子要问,为何前面不问很快又明白过来,这是仆妇自己想知道。
左右没几日便要生产,这又是那位大nainai的生母,她道:“摸着脉象,是儿郎。”
李姨娘放下心,笑出褶子来。
看着仆妇如此开心,带下医喉间那句“脉象会受到身体其他因素影响,并不可以此为准”又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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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那边,王烹送走了医工后,重新回到营帐内。
一眼看过去,便见才看完医的男子散发披衣,站在一张羊皮舆图前,背向身后的手不停摩挲,或是按压指腹。
随即,便是要吐出血来的咳嗽声。
他转过身,又走到用沙子聚出此地地貌的漆盘前,斜瞥了眼站着不动的人,淡吐两字:“军报。”
王烹看着男子白而微青的脸色,欲要再劝:“从安兄,身子为重。”
五月廿九,他们依男子的谋策主动出兵,当天夜里,巴郡便收复回来了,只是匪军也迅速想出对策,主动放弃巴郡,用全部兵力死守蜀郡,同时还有部分来不及回城的流窜在周围山林,时不时便会出来sao扰他们的主力作战。
男子知道自己在紫霄观静养的事必定会被马上知晓,为不连累那些道众,连夜下山。
只是那些人还是探听到了,路上设伏,袭击车驾,致使男子从车内翻滚在地,脑袋不小心撞上了一块石头,胸腹也有受伤。
这几日,又时常彻夜不眠。
旧疾新伤凑到了一块。
医工还说,肺有溢血之兆,想来就是那个七大王给添的旧伤。
林业绥伸手拾起枚石子,放在沙堆之间,摹拟战势,声音不冷不淡:“早日结束这边的事,我才好回建邺去养病。”
建邺紧逼,匪军也紧逼。
王烹叹了口气,口述起今日所看的军报:“蜀郡还是没攻下来,他们仍以城中百姓做靶子。”
不能再拖下去。
林业绥屈指,落在漆盘的石子上,任由尖锐之处扎刺。
他抬眼,看向舆图,又垂眸盯着沙盘,而后把石子放在沙堆起的城墙上,瞧着它倒塌,这块最薄弱:“命左右将军各带五百兵从蜀郡东面城墙强攻进去,不要恋战,以救百姓为主,再让一队人马等在外面接应他们。”
王烹的武将素养让他没有立刻接命,反走过去,仔细看了看,给出自己的想法:“这里防守虽然兵力少,但距离其他两处很近,只怕我们这边刚攻,那边就已来人,派去的这两千人都会被包圆。”
想要开口的林业绥忽觉头痛,暂歇片刻后,声音里带了几分气虚:“要是来这儿救援,他们调哪处兵力,我们便打哪儿。”
他坦然:“如今陷入被动的是他们。”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王烹马上出去喊来手下将领,让他们依计行事。
随后不断有军报传来。
东面城墙被攻破,匪军其余兵力虽来增援,我阵死伤数十人,但强攻进其余两处。
在前方送来第三次军报时,童官正端来熬好的药。
传令兵说城中百姓早已被杀尽,只留下十几个人用来当人质,那些人大多都已被救出,只剩一个孩子。
林业绥喝着药,淡淡听着,似早在意料之中,要是威胁,杀人才最有威慑力,可城中的那些匪军只在第一次杀了几个人,后面再也没杀过。
他也曾看过郑谢将领写给尚书省的文书,上面提到这群匪军嗜血成性,每次交锋总要杀百姓挑衅。
如此反常,必有妖。
从前线退下来的王烹也着急忙慌的找来:“你那位四弟领着十三个人深入城内,在救一孩童时,被包围了,可要抽些主力去救援?”
放下漆碗,林业绥冷然:“不用。”
但王烹做不到见死不救,何况还是他们世家子弟,转身就要带上兵力,亲自去。
童官也有些不理解他家大爷的做法,觉得过于心冷,看过去的时候,又被吓了一跳。
只见坐在床榻边的男子半垂着眼睛,披着外衣的上身微微向前俯着,手肘则分别落在敞开的膝上,交叉相握的手指慢慢收紧,青筋暴起,一字一句道:“我说不用。”
林业绥摔碗,动了怒:“如今我们死伤严重,每一步部署都已是物尽其用,在这战场之上,一兵一卒都有自己的事要去完成,蜀郡还未收复,你现在贸然抽走兵力,一旦让他们有了可趁之机,便是千里之堤,溃于蚁xue。”
王烹收回脚步。
咳了几声,转眼男子又起身冷静的部署,似乎前面不过是错觉:“蜀郡收复就在这一两日,你亲去领主力兵,等西剩余城墙都被强攻下来,你要立马攻,不可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