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尸体的将军一眼便看出,这红黄相间的不是什么牲畜的rou,实实在在的是半个人!
再细看,角落里未曾盖严实的缸中,也有白骨支棱而出。符骞疾步过去掀开盖,就见半米高一抱阔的缸里已堆了半缸细碎的白骨,大腿骨较长,没法彻底放进,这才露出一头来被他发现。
这是吃了多少人!
即使亲手搜剿过好几处匪寨,符骞也没有这样郁怒过。
亲自打理着肃州城的他再清楚不过,眼下光景虽难捱,可只要有手有脚愿意劳作,也不致饿死。聚在怀恩寺的这帮人却是毫不犹豫地抛却了良心,吃着同类rou吸着同类的血,把自己养得满嘴流油!
“咔。”被随手合上的门轻响。符骞猛地回头,盛怒之下未及思索,惊霜已然出鞘,横在来者颈间。
来人是个身量低矮的汉子,大约是一直呆在房里,之前没有见着。
他一身皱巴巴的中衣,不过胡乱披了件外衫,是夜半到厨房摸食来了。汉子显然没想到一进门就有人给自己来这么一下,被脖颈上惊霜的刀锋冰得一颤,这才反应过来,双腿登时抖了。
“壮壮壮士我不会喊的!您看上什么就拿去吧!这还是前儿刚宰的人牲,新、新鲜着——”
符骞目光越冷,刀尖一旋一抹,汉子没能把话说完就瘫在了地上。他信手把人提起掷在院中,大步穿过chaoshi的庭院,向最近的厢房走去。
血迹汇聚成股从惊霜的刃尖滑落,滴在脚边的泥土上,浸成一片深色。
这帮人已经烂透了。他摩挲着嵌了一块方石的刀柄,冷静地想。
今日风雨正好,宜送魂魄西归。
怀恩寺的匪徒没有想到,只是一个寻常的雨夜,收了两头寻常的rou猪,竟带来了好一场杀身之祸。
前几个人都在睡梦中无声无息被抹了脖子,棉被一捂,血ye倒灌进气管里的咯咯声也传不出去。
直到睡在柴房的小七从噩梦中惊醒,听到屋外似是有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她拖着脚腕上的绳子把门推开一条缝,就有蜿蜒的血水合着雨水淌进来,赤脚浸在其中,一片冰凉。
她呆呆后退一步,门口尚算干燥的地上便留下一个血印子,红得和母亲死时的鲜血一样暗沉。
再抬头,一圈的屋子有一半敞着门,平时对她呼来喝去的男男女女都无声无息躺倒在地,看不出哪里有伤痕,但浸了半身的血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这人是不活了。
心按捺不住地在胸口砰砰跳动。小七不由自主地往外迈了一步,耳畔又是“砰”的一声。
她下意识抬头,发现那是又一具尸体滚落在地的声音。尸体滚出的那扇门……那是这里领头的那个老妇人!就是她把自己和娘亲骗来了这里,也是她在娘亲身上划下了第一刀!
小七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眼睛一时不能从那具扭曲的尸体身上移开,直到一道黑色的影子打在尸体染血的中衣上,那扇半开的黑洞洞的门里,有人出来了!
走出来的男人提着柄尺长的尖刀,一身粗陋的短衫溅上了血,明明是一张长满了麻子的猥琐面容,小七却莫名从中读出了一股凌厉杀伐之气。
下一秒,她和那人的目光对上了。
那男人看到她了!他走过来了!
小七被慑在男人冰冷的黑眸里,浑身都在打颤,脚下却一步也动不了,连被麻绳磨得生疼的脚踝也感觉不到。直到这个浑身都散发着血腥味的男人走到跟前,思索片刻,问:
“你是小七?”
“是…是。”小七被男人浑身未散尽的杀气震得脑中一片空白。残余的一点意识模模糊糊想,这人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符骞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她不过十三四岁模样,白白净净,看着是娇养长大的,眼下却透着股难掩的苍白,像是被苛待了数日。
堂中那两人话里的意思,这小女孩儿是被她们圈着的储备粮,那应当还没有沾上人rou。
他想了想,道:“怀恩寺的众人,我已杀了个七七八八,如今只剩你了——”
他想诈这女孩一诈。
这话仿佛打通了小七的什么关窍,她整个人一震,从呆愣愣的状态中脱出,跪伏在地:“谢恩公救命之恩!”
看起来没有问题。符骞不放心,又问一句:“那小厨房的rou,你可吃了?”
他说话时紧盯着小七的反应。却不料话音未落,小七的眼眶蓦然红了,大而圆的眼睛里泪水滚滚而落。
她仰着头,半是绝望半是茫然地看着眼前高大的身影,嘶声道:“怎么可能!”
“那rou、那rou……是我娘啊!!!”
☆、不是你的错
那扇像猪rou一样吊在梁上的肋排从符骞脑中闪过,他看向眼前女孩的神色顿时带了几分怜悯。
弯下腰,惊霜划过,麻绳一斩而断。
“节哀。你还有亲眷在吗?”
“有、有的。”小七抹了一把眼泪,“在扈郡,我、我不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