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阮玫转身背着手,一步一步倒退着走,眸子被夕阳倒进了裹着亮片的香甜蜂蜜,铃铛笑声随着晚风飘到他耳边:“那可说不准,说不定你一回家感受到家庭的温暖,就不想回来啦。”
“不会的。”陈山野声音不大却十分认真:“阮玫,我会回来的。”
煤气炉里青蓝火焰跳动,烧着架在上方的白瓦煲,瓦煲里浓郁的汤汁不停翻滚,八角花椒多重香辛料混合而成的香气在蒸腾白雾里肆意迸发。
青翠欲滴的葱段和香菜铺在炖煮得软糯入味的牛雜牛腩上方,渐渐被沸腾冒泡的汤汁卷入汤里浮沉。
店里的老板和大部分食客很熟悉,阮玫一进店就和老板娘亲切熟稔地打起招呼,最后捞来了两瓶免费的亚洲汽水。
油面筋浸满了浓香汤汁,入口时一不小心会被挤出来的滚汤烫着嘴。
陈山野看着阮玫往软烂的面筋呼哧呼哧吹气,她鼻子上沁出了细小汗珠,嘴唇红透水润,张开嘴把面筋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可还是被汤汁烫到舌尖。
不停用手在嘴边扇风的阮玫特别可爱。
陈山野垂首吃着自己碗里香气四溢的牛腩,这样想着。
埋单的时候两人争了好一会,陈山野铁了心不让阮玫付钱,长手牢牢抓着她的手腕不放,最后是老板娘出来“调停”:“靓女啊,难得带个靓仔来吃饭,就让他请你一次啦。”
说完拿着扫码器往陈山野的二维码一扫,完事。
这是他们第一次面对面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是夏夜里常见的烟火气。
*
陈山野把装得满满的行李箱盖好,走出屋子去敲对面钟芒的门。
“哥……呜哇——”钟芒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看到陈山野放在门口的行李箱,口音含糊:“你现在要去高铁站了?”
“对,你要带给nainai的东西呢?”陈山野正想跟着钟芒往屋内走,突然瞧见床上被子鼓起一团,他堪堪停住脚步,往后走了半步退回到走廊。
钟芒打开衣柜弯下腰摸了摸,拿了个东西走回门口,塞到陈山野手里:“我想来想去,还是直接给nainai红包最实际,这样她老人家想买啥都就买啥。”
陈山野掂了掂手里的红色利是封,鼓鼓囊囊,两三千块钱是有的。
“这次拿这么多?不用留点钱这个月用?”陈山野把红包塞进后裤袋。
前几个月疫情搞得钟芒一时没了收入,去年第一年来广州存下来的一小笔钱全拿来填这几个月的房租和生活费,加上平时年轻人总爱乱花钱,所以钟芒存款不多这事陈山野心中有数。
他还想着这次回去看nainai时要代替钟芒包封红包给老人家,没料到钟芒一拿就拿了好几千块现金出来。
“不用,我还有钱呢……”钟芒又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了泪水。
这时床上的被团动了动,一条细长腿儿从被子一角伸了出来,陈山野皱眉,他的角度还能瞧见小方桌上堆满了空啤酒罐和密密麻麻的烤串竹签。
这一顿“宵夜”可算不上便宜,怎么也得抵上钟芒一两个晚上赚的钱。
钟芒眨巴着小眼睛,留意到陈山野的视线,咧嘴笑着挠头:“昨晚带小蕊上来了。”
陈山野阻止不了他召ji,冷冷瞥了他一眼:“别玩上头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路上小心哈。”钟芒连忙打着哈哈。
广州到陈山野老家没有直达高铁,他买的是到宜宾的高铁票,10:53开车,18:29到了宜宾再换乘大巴,两个多小时能到县里。
九点的地铁已经过了繁忙高峰期,陈山野倒着车到了大学城南站准备换线至广州南站,刚往换乘阶梯走时电话便响起。
来电显示是阮玫,陈山野怔愣了一下,这家伙一般都睡觉睡到中午,这会才九点出头,怎么今天那么早就起床了?
他甚至心里浮起一丝幻想,这时候打来,难道是想嘱咐他路上小心?
可电话里带着哭腔的声音让陈山野瞬间心提到喉咙口,浓眉中间堆起小山,耳畔像有雨水滴答作响。
阮玫在话筒那头哭着说:“陈山野,有人搞我!”
Night.24
阮玫是被吵醒的,院子的铁门被敲得哐哐铛铛,像铁锤一下下狠狠凿着她的脑内神经。
这阵势害她一度以为回到了一年多前,被高利贷上门追债、家门口被淋上臭气熏天的污物、走在路上胆战心惊的日子。
不是高利贷,钱她已经还清了,不是高利贷。
阮玫边在心中一遍遍默念,边快速套上运动文胸和T恤往外走,她没有直接走出店门,而是撩起门帘往铁门那看了一眼。
只一眼就把她看懵了,铁门外的是四五个穿着蓝色制服的男人。
是城管。
她趿着人字拖走下楼梯走过石径,走近一些她发现其中有两位的制服是公安制服,两者袖章不同。
短短几步路她甚至幻想着,难道警察帮她逮着玩失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