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够了!”孟银砂厉声喝断。她亲历亲为走这一遭,可不是要来听这些浑话的,“你这贱仆,也不过和他蛇鼠一窝,就替他包庇着吧!”
晓霭不知哪处失言触怒了贵客,只得慌忙跪下,噤若寒蝉。
孟银砂在屋内疾步盘旋,心底一股业火难消,想自己难得出宫一趟,难道当真要无功而返?随手扯过些屋内摆设,胡乱摔砸撒气。
忽然撞着那搁鞋的架板,一脚踢翻,看着散落满地的鞋屐,却不由惊异地瞪大双目:“这些鞋履,为何、为何右脚前端都被收窄,做成了如此怪异的形制?”
晓霭朝她目光看去,了然道:“小姐有所不知,红相公右脚有疾,曾被截去小趾,所以他的鞋履全要将右脚前端裹拢一截,方才合脚。这些鞋履都须着人订做,是整个洈邑城里独一份的形制。”
孟银砂听得身边仿佛有一道惊雷炸开,震得她头昏耳聩。她脑海里浮现出孟柯人捧着只缎子鞋,眼神无比痴迷的情境,不禁心乱如麻,太阳xue处嗡嗡作响。
难不成,那下滥胚不仅蛊惑父皇,竟将自家小弟的魂也勾去?仅这念想一动,就让孟银砂骇得一颤。万红庵毕竟是孟谌亲封的鸾镜君,倘若孟柯人苦心思慕的人当真是他,不但更难将他从宫中翦除,届时两人相认,还不得使父子不睦、宫闱失宁?
绝不能让此事发生。孟银砂眼神一黯。不能使他二人相认,也必须将万红庵这根rou刺拔去,以绝后患。
思虑良久,孟银砂看向地上还兢兢战战跪伏着的身影,计上心来。
晓霭家境贫寒,打小便被卖进园子里做事。他姿色平平,手脚又有些蠢笨粗憨,便是做粗使仆役也不讨喜,平日里没少挨打挨骂,遭人奚落冷眼。可别看他面貌平庸,身量倒是纤长柔软,竟和万红庵有几分肖似。
孟银砂踱步到晓霭跟前,缓缓蹲下,伸手将他下巴抬起来与自己平视:“我且问你,你在这园子里被人驱使、当牛做马十来年,可曾想过要走出这园子?”
晓霭不明所以,直愣愣地看她。
“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也要享荣华富贵,食玉粒金莼;也对着人呼来喝去,任意支使?”
他眨了眨眼睛。
“这些我都能给你,但我先要从你身上讨一件东西,你可愿意?”
就像中了蛊,或是被甚么邪祟驱使,晓霭重重地点下了头。
第十三章
自春日筵之后,万红庵便再未见过孟谌。或者说除了翠岫和朱琛,他连其他宫人都少见。
新封鸾镜君时,众人倒还趁新鲜,赶着尖儿来巴结逢迎过。后待到小半月过去,也不见君王宠幸或召见他,便也各自散去。看不似个有前程的主子,服侍的宫人对他逐渐也不大上心,遣派的事都刻意拖拉推诿,总是寻着空子就要跑一边去偷懒躲闲。
万红庵自然对这些瞧在眼里,不过从不发作,反倒常遣散随从自顾自地在宫苑间安步徐行,倒落得清闲。
他所住的停云轩名字风雅,到后才知是一处荒僻居所,离嫔妃的宫苑和皇帝寝宫都千远万远,可见孟谌打一开始对他就不曾上心。
停云轩近旁倒有一处栖凤台,还有个望鹤亭,俱是观风景的好地方,乃他平日散心最爱的去处。再过去几步便是椿萱宫,相传是孟谌留予先太祖皇帝与先皇太后颐养天年的居所。
孟谌少年时便随父亲孟元晖南征北伐、出生入死。这天下,是他孟氏从前朝手中夺过来的;他的王霸之道,亦是踏着父亲的血rou、母亲姊妹的尸骸走出来的。想当年孟元晖攻伐跤州时腹中一剑,被戳了个对穿,却是硬捱到一战告捷,待收兵锣响才扑地而亡;母亲孟华氏在孟谌袭进青州时被敌军围困,为不使他忧心,带着两个姐姐从百尺城楼上跳下。
传令兵送来双亲与姐姐的死讯时,孟谌正在复州掠地,竟一泪未洒。
后来孟军兵临洈邑城下,前朝末帝严焕自愿纳降,将帝位禅让孟谌,以保举氏安康。孟谌却不顾众谏,一意孤行将严氏一脉尽数屠戮,削株掘根。
登基后,孟谌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在宫内大兴土木,建下这椿萱宫,不但宫墙修得恢弘,宫内摆设陈饰也一应俱全,华美Jing湛。平日里时时见着宫人进出打理,却从未见谁入主。据说是孟谌为弥补没来得及侍奉双亲的憾恨,才修了这宫殿,只当他父母姊妹都还健在,安居在此。
万红庵对此倒不以为意,甚至颇为鄙夷。这世间屋瓦房舍连活人都遮蔽不及,怎还要匀出地给死人居住?当真是不食rou糜。
所以宫人虽千叮万嘱,视椿萱宫为禁地,教他千万不可僭越,他却浑不放心上。
椿萱宫白天倒是热闹,总有宫人往来进出,每到黄昏却都人去宫锁,只留下寂寂一片园林。万红庵便常趁这时机偷溜进宫墙,游荡戏耍一番。倒也不是他顽劣,只是这宫苑内有一处芙蓉池,池内锦鲤数千,池旁又遍植各色花木,像极他幼时家宅的庭院,每每见到,便不由留恋起来。他在其中也不做别样事,无非是发呆出神,在池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