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人情世故十分大条,但对不合常理的现象极为敏锐,仿佛天生就该从事刑警这一行当,否则也不会一毕业就被分配到市局去任职。
纪凛在公安大的时候就深深领教过他对Yin谋诡计的高超侦查力,此刻听他这么说,心里先信了七分,暂时抛开杂念,压低身子问:“哪里不对劲?”
穆浩回忆着刚才病房里的场景:“度秋让他去找外公的时候,柏朝的脸绷得很紧,回来的时候却很放松。”
“或许……是因为紧张?第一次见对象的大家长,通常都会忐忑吧。”
“可他的情绪一直控制得很好,我感觉他是那种不露声色的类型,不至于见个家长就紧张到表情管理失控吧?心理素质这么差,怎么在裴家当卧底的?”穆浩望着面前经过的形形色色人影,眼中光影交迭,忽明忽暗,“而且,刚才度秋提到岑婉的时候,他脸上露出的神色,和你提到杨永健的时候,度秋的神色,几乎一模一样,我看到过很多受害人的家属或亲近之人露出这样的神色。如果我猜得没错,柏朝的身世……应该不简单。”
“他这个人一直都不简单。”纪凛补充,“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穆哥?他被柏志明收养的时候才八岁,一个小孩子怎么会有扳倒大毒枭的想法?又如何在半年后拿到了证据送裴先勇进监狱?背后肯定有高人指点,但柏朝不说,虞度秋也不愿逼他,这个疑点到现在还没得到解答。”
穆浩忍不住笑了:“度秋怀疑他还护着他,这是喜欢到什么地步了啊……我相信度秋的眼光,柏朝应该没有恶意,但这事肯定涉及到案子,最好还是查个明白吧。”
“行,我回头问问老彭,他曾经负责过岑婉的案子,好像也知道点什么,特别信任柏朝,但就是不跟我说……”纪凛垂头丧气道,“现在我被停职了,他可能更不乐意告诉我了。”
穆浩抬起手,摸了摸他耷拉下来的脑袋:“没事,我去找冯队帮忙,事关重要,他应该不会推辞。”
纪凛止住了脚步,轮椅也跟着停了,他错愕地抬头,愣愣地看着眼前消瘦的男人。
“怎么了?”穆浩问。
“穆哥你……好久没、没这样了……为什么……”纪凛结结巴巴地说。
上回穆浩这样揉他脑袋,还是在公安大的毕业典礼那晚,边揉边告诉他:“以后哥不在你身边了,要加油啊,有什么困难尽管找哥帮忙。”
彼时的穆浩英俊强悍,意气风发,作为优秀毕业生,直接被冯锦民钦点进入了市局刑侦队,毕业典礼上许多同学前来祝贺,喝高兴了就开始闲聊,有人问他喜欢什么样的警花,穆浩这直性子也没忸怩,大剌剌地说:“喜欢白白净净的,为人正派的。”
当时工作还没着落的纪凛看了眼自己常年训练晒出来的黝黑肤色,捏紧了冰冷的啤酒瓶,挥开了头顶的大手,自己一个人去角落默默喝了三瓶啤酒。
典礼快结束的时候,穆浩才在Cao场的草坪上找到他,那里也是他们第一次相识的地方。
模糊的记忆里,烂醉的他似乎抱住穆浩的胳膊大哭了一场,那没出息的样子,就像四年前他刚入学时,被教官批评惩罚,一个人在Cao场上委屈又艰难地长跑,穆浩突然出现在他身边,告诉他“没事儿,我陪你一起”时一模一样。
四年来从未说出口的感情,在那一刻随着眼泪决堤而出。
他忘了当时自己说了什么醉话,但穆浩应该是察觉了,否则后来也不会慢慢疏远他。
参加工作后的穆浩果然不负众望,参与破获了一起又一起大案,前途一片光明。即便是身在小小分局的纪凛,也时常听别人提起他的名字。若不是因为去年发生的那起案子,他们或许此生再无交集了。
此刻,穆浩再现往日亲昵举动,纪凛的大脑宕机了一秒后,瞬间涌现了许多种他这么做的可能性,包括但不仅限于:穆浩看在他这些日子悉心照顾自己的份上,不计前嫌了;穆浩被囚禁太久,脑神经受损,忘记他曾经说过什么了……
然而穆浩没有给他太长的思考时间,用一个很简单的回答製止了他的胡思乱想:“不为什么啊,就想安慰你一下。”
纪凛咬了咬嘴唇,心想死也要死个明白,一年前没问出口的话,拖到现在,也是时候做个了断了,何况穆浩已经开始怀疑了。
“穆哥……我……”他的脑袋越垂越低,几乎陷入穆浩的肩窝里,“我们毕业典礼那晚,我有没有……呃……胡言乱语?”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穆浩的表情。
穆浩明显地露出了迟疑。
纪凛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审讯办案时另说,平常生活里,穆浩是一个几乎不会隐藏自己感情的人,想法全写在脸上。这一迟疑,等于承认了。
“你就说了句,‘不要离开我’。”穆浩也不是一个擅长撒谎的人,起码不会在这种事上骗他,“但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能照顾得了你一时,照顾不了你一世,你总要自己成长起来,成为独当一面的刑警……你也做到了,这些年,包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