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瑾靠在床边,望向一脸急色的唐武,扯出一道讥讽的淡笑。
“树威立信?不若让罗孚继任盟主之位,不更能凝聚人心。”
唐武没想到他说话如此刻薄:“你……”
他话还未说完,便见唐瑾目光森冷道。
“没有罗孚又如何,我自能领军屠尽魔教。”
唐武从未见过唐瑾此时的模样。
他的神色无比冷漠,微弱的阳光投映在他的侧脸上,半明半暗,却隐埋不住他眉眼间的Yin翳和暴戾。
明明是午后,可唐武心中忍不住生出一丝寒意。
然而唐瑾却没有再理会唐武,他起身淡淡吩咐道。
“裴元,准备药浴。”
裴元听到这命令怔在原地。
“少盟主,药浴虽然能祛瘀通骨最快地将您筋脉重铸,可这肌肤宛若灼烧火燎之痛非常人所能承受,而且需要连续药浴二十八天方得成功。许大夫说了,您的伤只要悉心调养,不出几年便能恢復,不必如此啊。”
唐武也眉头紧拧,他自然希望唐瑾能早日恢復,攻破魔教光耀玉机门。
但许大夫既然已言三年之内就能恢復,他便等得及。
魔教之顽疾本非一日可除,何必让唐瑾受这种苦楚。
然而唐瑾却隻淡淡地又说了一句:“备药。”
见他异常执着,唐武想要张口劝说,却在看到他的眼神时戛然而止。
那眼神他曾今见过。
Yin郁,偏执,狠厉,强行压抑着仿佛随时会喷薄而出的疯狂。
虽让人心中生寒,却又不由笃信他所做所想必然成事。
唐武畏惧这个眼神,却又无比怀念。
不愧是她的儿子。
唐武沉默片刻:“你是为了虔儿吗?”
这个名字一出,他明显感到唐瑾一瞬僵硬的身体。
顿时,所有劝解的话语都消失殆尽。
虽然唐瑾回来后一直昏迷不醒未言半句,可虔儿消失不见,看着唐瑾一直攥在手中的破碎荷包,唐武心中也有了些许猜测。
他低声道:“为父会暗地派人寻找虔儿,但大局当前,瑾儿,你怎可为一个女人自乱阵脚?”
唐瑾听到这话忍不出笑出了声,他幽幽抬眸望向唐武。
“就如你当初抛弃母亲一样吗?”
此话一处,周遭一片寂静。
唐武苦涩地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隻眼光躲闪不敢望向唐瑾。
“若是承受不住也不用勉强。”
说罢,他仓皇而逃。
唐瑾望向他狼狈离去的背影嗤笑一声,不知是在嘲讽唐武还是他自己。
裴元见连盟主都答应了要求,隻得听命将药浴备好,关上房门。
温热的黑色药水像是充满欲望和挣扎的沼泽。
唐瑾褪去外衣浸泡其中,刺鼻的药草味令人作呕。
随着药物透过肌肤浸入体内,他的体温渐渐升高,眉头紧皱起,额角已经渗出细密的冷汗。
肌肤像是被烈火灼烧,又像是无数蚂蚁撕咬开血管爬满筋骨,钻入肺腑。
唐瑾的面色愈加苍白,忍不住抓紧浴桶的边缘,清瘦的手指骨节突起嶙峋,白皙的手背青筋暴起狰狞而可怖。
他剧烈的喘息着,脑中似乎又传来尖锐刺耳的声响,像是要将他的身体割裂。
唐瑾右手按紧额头,身体和Jing神的双重痛苦让他承受不住地低yin出声,无意识紧咬住的下唇已经溢出鲜血,但疼痛依旧没有丝毫舒缓,每一分每一秒都似如身处炼狱。
剧烈的痛苦之中,唐瑾艰难地张开眼眸,透过朦胧的水雾望见浴桶旁的桌上放置的荷包。
丑兮兮的,沾染着污泞如同破布。
耳边似乎响起少女娇作的声音。
“唐瑾,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生气的时候就想想有我这么人美心善的小天使喜欢你,就不会生气啦。”
“我爱你,唐瑾,在这个世上我只会爱你一个人。
“你是我唯一重要的人。”
他眼角通红,抿紧嘴唇伸手攥住荷包,而后仰面躺在浴桶之中,将荷包紧覆于脸上。
鼻息间萦绕着淡淡的果梨香,像是被少女温柔又依赖的环抱住身体,一如从前。
“鱼虔。”
“鱼虔。”
“鱼虔”
他一声声轻唤着,声音微颤逐渐哽咽难辨。
荷包覆盖下,泪珠顺着脸颊悄然落入幽黑的水面之中消失不见,隻余眼角尚未干淡的一道水痕。
屋中似乎有断断续续的轻泣声传来,在门口守候的裴元一愣。
他犹豫片刻,最终壮着胆子悄然贴着窗户的缝隙望去。
就见浴桶中,清瘦的少年蜷曲着身子,隐忍又委屈地哽咽抽泣。
像是一条蜷缩在角落里独自舔舐伤口的败犬。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