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呢?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呢?
他明明还记得当年抱起襁褓中尚且是婴孩的唐瑾时,心中涌现出的感觉。
那是难以言喻的喜悦和激动,彷佛雨后甘霖,沙漠逢春。
唐武望向眼前那烛光下庄严肃穆的层层牌位,撩起衣摆跪下,双手合十虔诚祈求道。
“祖宗在上,不肖子孙唐武愿折寿十年换我儿唐瑾无恙,执掌玉机门,光耀门楣,延续辉煌。”
清晨,微凉的早风透过略敞的窗台拂过床帐,床角挂着的流苏穗子微微飘荡。
啁啾的鸟鸣声隐隐约约传入耳中,清淡的果梨香萦绕在鼻尖,像是少女温暖怀抱中熟悉的气息。
唐瑾纤长的睫毛轻颤如蝶,缓缓睁开双眼。
他望着素净的床顶帘帐没有丝毫动作,像是还沉浸在梦中未曾苏醒。
裴元端着铜盆正要撩开床帐为唐瑾换洗伤口,见他醒了顿时惊喜道。
“少盟主您醒了!”
裴元喜极而泣,“您可算是醒了,您都睡了三日,小的还以为……还以为……”
唐瑾面无表情地抬眸瞥了他一眼,随即便又疲惫地阖上眼眸。
裴元见他一句话也不说,心下担忧道:“少盟主,您哪里不舒服?”
依旧无人回答。
裴元犹豫片刻,小心翼翼道:“那,那小的先帮您换药吧。”
这时,屋外忽然一阵喧嚣,女子娇俏又吵嚷的声音传入房中。
“玉律玉律,你同他们说说!凭什么拦着我!”
裴元听到吵闹连忙想出去唤他们离开,莫要吵到少盟主休息。
然而身后床帐一阵轻响,裴元朝后望去,床上已经空无一人。
唐瑾跌跌撞撞地下床走到屋门前,费力撑着门框望去,阳光下一身红衣的姑娘正掐着腰同侍卫争吵。
恍惚间回到记忆中的午后,阳光也是如此耀眼,一身鹅黄色长裙的少女雀跃地向他跑来,献宝似的将刚摘下的一朵小蓝花递上,嘴角的小梨涡灿烂晃眼。
“唐瑾,这个是送给你哒!”
“寻常人撑不起蓝色的矜贵内敛,可你穿蓝色特别好看!”
“唐公子——”
俏飞燕正在院中侍卫争执着,见屋子中唐瑾的身影眼前一亮,高喊道。
“唐公子是我,这些侍卫说什么都不让我进去找鱼虔,她人呢?”
她挥手喊着唐瑾的名字,然而房门处的那人却好似失了魂一般静静站在原地。
裴元已经从屋里赶出来为他披上披风关切道。
“少盟主,您的身体还未痊愈,还是先回床上休息吧。”
然而唐瑾没有回答,他抬头望向屋檐后灼眼的阳光。
凌乱的额发遮挡住他的眼眸,裴元看不清眼前人的神色,只听到唐瑾轻笑一声。
这笑声轻飘若无,像是嘲讽,却又像是咬下一颗生果,苦涩又绝望。
“她不会回来了。”
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我。
江湖风月(三十一)
裴元自小跟随唐瑾, 却从未见过他如今这副模样。
他其实很想问唐瑾,不会回来的那个人是鱼姑娘吗?
鱼姑娘为什么不会回来了。
可他望着眼前人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容,最终什么话都无法问出口, 隻嗫嚅道。
“少盟主, 我们回屋吧。”
凉风吹过, 唐瑾扯出一个薄凉的笑容,转身朝屋中走去。
俏飞燕见唐瑾没理她,登时又气又急喊道。
“哎!大家好歹是朋友, 鱼虔不见我, 贾公子也一声不吭走了, 你如今又装不认识,一个两个都怎么了?”
裴元听到屋外的高喊声, 急得想出去让俏飞燕离开。
他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但瞧着少盟主如今的模样,显然是跟鱼姑娘有关, 怎么能再受刺激。
然而唐瑾已经停下脚步。
裴元望着他因为虚弱而略显倾塌的清瘦身体缓缓直起,通身骤然充斥着暴戾的气息,仿佛与浓郁的Yin狠黑气交融在一起。
院中俏飞燕气得跳脚, 但瞧了眼结实挡在身前的两个铁面侍卫也隻得无可奈何地转身离去。
然而伴随着裴元一声惊呼,顷刻间她感到身后长风骤起, 衣角翻飞。
俏飞燕顿时奇怪地扭头望去, 还未等她看清发生了什么, 脖间猛地一痛, 整个人已经被掐住脖子, 脚尖离地提在半空。
唐瑾眸色黑沉如寒墨, 冷声缓缓道:“我记得你很倾慕贾少龙。”
俏飞燕费劲全力地想要掰开他的右手, 可是那隻手就像是深嵌入她的喉颈的焊铁一般无法撼动, 让她丝毫提不起力气,只能眼睁睁地感受着肺部的空气逐渐流失。
她张大口竭力想要呼吸,脑袋却因为缺氧而阵阵晕眩,只能艰难道。
“放